“小人運氣向來不好。本來說好戰後就回來娶她,信上說夏天回來,卻拖到秋天,說好冬天看她,又等到明年、”
崔艾嗓音凝澀著在喉間滯停。
他死死攥著一片碎鐵垂下頭,潮著滿腔血腥味慢慢說道:“我沒那個命,她也沒時間等……”
低啞話音驀然碎在齒間。
染上鐵鏽味的鮮血一滴滴砸到青石地面,他垂首笑著問謝遇:“你說她是不是傻?既然要我的命,怎麼不拿去?”
到底誰更傻?
“怎麼不拿去啊?”
“我這條賤命有什麼好的,拿去啊!”
“雲婉!”
絕望到極致的男人跪在地上又撐著膝蓋起身,起到一半又重重的癱跪下去。
天地廣漠無邊,這渺小的男人捂著眼睛跪在地上向那死去的人質問,怎麼不把他的命拿去?
他背脊深深壓彎下去,好像一下子扛了千斤重的東西,幽白的晨曦落在這瘦削剛毅的臉上,看著倒像暮光。
“對不起,”他質問過後自責的咬碎哭腔,眼淚斷了線一樣濺落在緊攥著衣領的手骨:“對不起——”
要是他丟掉一身功名利祿,趕在在泰寧十五年,或者十六年夏天之前回來,一切大概會不一樣吧?
“對不起——”
他沒法改變時間。
甚至沒見到雲婉最後一面。
“對不起!”
他只覺得自己回來後,眼中的她變得有些陌生,陌生到他永遠止步在主屋門前。
,!
謝遇望著那跪地慟哭的痴傻男人,垂在袖下的手緩緩捏著那顆破塵珠。
只要吞下這顆珠子,困擾他多日的慾望就會被悉數封印,再也不會失控的向樊璃撲去,將他壓在身下啃咬了。
那身死纏爛打的姻緣,也會慢慢在珠子的作用下從他身上剝離。
眼前的男人眼淚劃到下頷,喉間沁血哭得狼狽至極:“對不起——”
謝遇仰首望向長天。
對不起……
曾經他在徐州城前跪下去時,也說過同樣的話
因為銀劍上的名字沒有刻完,七歲的生辰還沒有替你慶生,說好保護你長大但倉促失信,琅琊路遠,徐州骸骨連天……所以對不起你,謝遇失信了。
我恨你麼?
我怎麼會恨你啊。
可謝遇到死都沒能放下的人,卻在十年後被謝遇的長刀抵住脖頸。
這是命。
宿命像弓弦一樣朝他們張開,一人死,一人生。
它把這生死抉擇的難題交給謝遇:你是要殺了樊璃重獲新生,還是留他一命自己赴死?
殺了樊璃吧。
樊璃性格惡劣,並不在意年少時共處的光陰,也不在意你是長輩、朋友、還是宿敵,推開你無數次,又撲上來無數次。
那是個沒心沒肺的小混賬,留他作甚?
但會給小貓撐傘擋雨的人,當真無情?
謝遇屈了屈指,將破塵珠深藏袖中。
他在東方大亮之前轉身離開,聲音低緩的落在崔艾耳中:“樊璃不會拿刀抵在我心口。”
崔艾嘴角提起一抹慘笑。
謝遇踏空走出兩步後忽然頓住腳,問道:“樊璃受過重傷?”
:()半夜,閻王來哄小瞎子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