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的聲音響起,顯然是壯漢在掙扎中口鼻被灌進了東西,瀕臨窒息。
“看清楚了嗎?”季和正抓住他的頭髮,把他的腦袋從髒東西裡拎出來,厲聲問道,“這是不是證據?”
短暫的沉默後,幾個嫌疑人終於後知後覺地驚叫出聲,連滾帶爬忙不迭地往祠堂外逃跑。
但等待他們的卻是早已控制住他們行動的王學名。
又是一陣噗通聲,幾人再次狼狽跌倒在地,毫無防備地把臉砸在堅硬的地面上,摔得鼻青臉腫。
直到聽到壯漢崩潰的叫喊,一股腦把自己的罪行全都給抖落出來後,季和正才終於大發慈悲地鬆開了手。
壯漢已經完全脫力,軟綿綿地順著棺材倒在地上,神情恍惚,像是已經被嚇傻了。
季和正輕蔑地從鼻子裡噴出氣,踢了一腳地上的壯漢,轉而看向其餘幾個像鵪鶉一樣抱團縮在一起的嫌疑人:“他已經把罪都認下了,你們誰還想抵賴?”
“我們,我們認罪!”不知是哪個先起了頭,被季和正的殘酷手段嚇呆了的幾人爭先恐後地認罪,手腳並用地爬到他的腳下,臉上沾滿了擦傷的血跡和塵土,狼狽地向他磕頭。
“不見兔子不撒鷹。”季和正翻了個白眼,沒理會那幾個人。
他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塵,走到礦工老頭面前,毫不客氣地問道:“現在任務算是完成了吧,可以放我們離開了嗎?”
礦工老頭不置可否,只是呵呵一笑,轉頭問從始至終都端坐在紅木椅子上的老婆婆:“您覺得,該怎麼處置他們呢?”
“等會兒,”季和正挑起眉毛,手指在兩人間來回晃盪,“你不是任務提交者嗎?為什麼要問她”
沒有人和他解釋,兩人的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慈笑,老頭攙扶著老婆婆,一起慢慢悠悠地走到那幾個嫌疑人身前。
老婆婆隨意揮揮手,老頭即刻會意退至一旁。
她站立在祠堂中央,用力一杵手中柺杖。
篤——
沉悶的震響傳遍整個祠堂,彷彿整個空間都因此而停滯一瞬。
不,那不是錯覺!秦光霽瞪大了眼睛——空氣中原本隨風飄蕩的塵埃竟是全部停止了移動,以一種完全不符合萬有引力的形態懸停在空中!
“你們,有罪。”老人的聲音蒼老粗啞,像是一柄鏽跡斑斑的劍刃不停擦過磨刀石。
“你們為謀取私利,誘騙了共計一十二名無辜者。”老人一字一句數清他們的罪業,“你們將他們悉數殺害在礦井之下,令冤魂難登極樂。”
“你們——”老人再次舉起手中柺杖。
“該殺。”
咚——
柺杖落地,判決生效。
風,自腳下而起,如溯游的魚,裹住滿地滿天滿空的塵,交織著、匯聚著、雜糅著,終而形成碩大漩渦,以老人為中心,迸發出低沉悠遠的風鳴。
彷彿來自地底深處幽魂的怨與哀。
……
風散,塵落,具靜。
悲號不再,人的身軀被土色泥殼取代,頃刻碎裂成沙。
“罪孽深重。”老人的聲音迴盪於樑上柱前,“以死償之。”
礦井之下(11)
篤……
柺杖再次點地,隨之而起的卻並非風塵。
是人。
粉碎的泥從地上升起,彷彿被無形的手塑造,漸而成形。
它們沒有精妙的五官,沒有靈巧的四肢,只是因著外力而強行聚集在一起,在死後重新為人。
像是一場沒有絲線牽引的木偶戲,泥人們在空中自行舞動,從呱呱墜地到長大成人,從滿懷憧憬到橫死井下,最終,再次落下,化作無機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