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孩捏著煙,看著遠處,像是在腦海裡努力尋找模糊的過往。
“出事那天傍晚,我哭著要吃驢打滾。
然後我爸就打發我姐出了門。我姐罵我是饞貓,自己想吃東西,還得讓她去買。
當時我五歲,我姐姐七歲半。
我很得意,因為我知道,我爸更偏愛我一些,所以我常常捉弄我姐姐。
她出門之後,我嘻嘻哈哈地跟著出了門,她走出去老遠了,我還在巷子口朝她做鬼臉。
就在我準備回院的時候,突然看見了一輛麵包車,停在了姐姐的身邊,有人抓住了我姐姐的胳膊。同時,從旁邊的衚衕裡竄出來一個帶著圍巾和帽子的男人,他抱起我姐姐就扔到了車上。
我大喊著,讓他們放下我姐姐,然後就衝了過去。那兩個男人有些慌張,想要上車跑,卻見我追在後面大喊大叫。於是那個蒙的嚴嚴實實的男人就跳下車,狠狠打了我一拳,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車上只剩下了一個男人,那個戴帽子的不見了。
當時我還是小了些,有些記憶模糊了。
只記得我們一哭,他就打我們,還用錐子扎我們的胳膊。
大概著坐了一天多的車,最後在一個村莊停了下來。
車門開啟,外面聚了一堆的人。
有兩個戴孝的男女,把我姐姐從車上拉了下去。
我姐姐抱著我哭,他們就打我姐的臉。
就這樣,我和我姐姐被分開了。
但我特意記住了,那個村莊的路口,有一個碾子,磨盤邊是一顆大槐樹。
車又開了半個多小時,就到了另一個村莊。
後來我才知道,捉我是臨時起意,所以,買我的人家也是臨時找的。那戶人家的房子和牲口棚差不多,沒有窗戶,屋裡面全是稻草,窮得每頓只有稀飯。可他們卻花費了三千塊錢買我。
當天晚上他們睡著了我就跑了。
我憑著模糊的記憶,跑了很久,竟然真的找到了那個有碾子和大槐樹的村口。可等我找到買姐姐的那個院子的時候,捉我的人就來了。我扯著脖子喊,哭,鬧,驚動了不少人,我姐姐穿著一身紅色的衣裳,卻帶著白色的帽子衝了出來,她看見我就喊,弟弟,救我,我不想和死人成親,我想回家。但她很快就被那戶人家捉了回去。我也被捆上了繩子,捉回了自己的養家。
從那以後,他們就拴著我,只有吃飯的時候才給我解開手腳。過了很久,忘記具體時間了,大概著兩三個月吧,他們見我不哭不鬧,以為我聽話了,就放開了我。結果那天夜裡,我又跑了。
但等我找到我姐姐買家的時候,那座房子已經化成了灰燼。
我哭得驚天動地。
我的買家趕到了之後,告訴我,我姐姐放了把火,把她自己和買她的公婆都給燒死了,讓我斷了念想吧。
我哭著求他們,讓我在那守一天一宿,送一送我姐姐,然後,我就再也不跑了。
買家答應了,還給我買了香燭和黃紙。
那天晚上,半夜時分,我正燒紙,就看見了我姐姐。她雖然樣子不好看了,可我一點都不怕她。她不說話,也不走路。後來我才知道,她的買家買她,是給他們病故的兒子配陰婚。怕她跑,就打斷了她一條腿,怕她出去告狀,就往她嘴裡塞了一顆火炭。我姐姐年紀小,卻性子烈,就點了一把火。
從那以後,我姐姐就跟著我。
我十歲的時候,我養家的雙親就都病故了,於是我就離開了那,開始尋家。我一直記得我姐姐最後朝我說的話,她想回家。可我畢竟太小了,我只記得,我原來的家冬天是會下雪的,家門口不遠有條火車道,我們家住在巷子裡,黑瓦房。從中原到魯北,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