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馬車上,方桐比來時少了興奮,多了凝重。
窗內車簾緊閉,一絲光亮從窗簾晃動的間隙透進來,又倏地變暗。
封十二的臉隱在黑暗中,鋒利的眉眼微垂,像一把入了鞘的劍。
方桐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孟選義死了,死在這關鍵時刻,差一點就把平王遇刺案推到另一個走向。
四名刺客中毒身亡,唯一能證明太子清白的官員離奇暴斃,往好了想,此案徹底成為懸案,往壞了想,肯定會有人借題發揮,控告封雲兮做賊心虛殺人滅口。
好在封十二今早提前發難,讓平王自顧不暇,否則等不到明日,彈劾太子的奏章就會堆滿皇帝的案頭。
即便如此,孟選義之死仍讓人如鯁在喉。
那是一名朝廷官員,誰這麼大膽子敢將他置於死地?
剛才在太子府,幾人聽到孟選義的死訊,都認為這不是一樁意外。
他們懷疑此事與平王刺殺案的真正僱主有關。
可縱有再多懷疑,幕後那人的身份仍然撲朔迷離。
這才是讓人不寒而慄的地方。
對付一個看不見的敵人比對付張牙舞爪的平王難多了。
封十二從太子府出來就一直面沉如水,方桐實在受不了車廂裡的壓抑氣氛,甩甩尾巴,從窩裡跳到窗邊的座椅上。
她扒拉了一下簾子,試圖放進一些光亮,布簾被她拽得左開右合,她的身子也跟著從東邊滑到西邊,從西邊溜到東邊。
“唰”地一下,布簾被她徹底拉開,一蓬天光洩了進來。
刺眼的光芒讓封十二眯了眯眼。
馬車行駛在鬧市間,吆喝聲、說笑聲,如流水衝入耳中,他目光一動,就見小貓掛在窗欞上,卯足了勁兒地將腦袋塞出鏤空的窗欞,朝外四下張望。
小貓雪白的絨毛在風中輕顫,像一大朵盛開的蒲公英,彷彿隨時可能迎風飄去。
封十二想也不想就將她揪了下來。
方桐不滿地掙扎,她剛才看到街邊有人賣藝,一把一人多高的六尺長劍,就這麼硬生生吞了下去。
若只是吞劍倒罷了,劍柄上定有伸縮的機關,可那人邊往嘴裡吞,胯下就慢慢伸出一柄劍刃,將他的身子往上支出好大一截。
這把戲可不簡單,光看著就讓人身下一疼,難怪邊上的看客一邊叫好一邊扔錢,換作方桐也想給他扔幾個大子。
還有那說書的攤子,醒木一拍,四周霎時一靜,方桐豎起耳朵只聽到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圍觀的百姓轟地一聲,有抱怨的,有喝彩的,還有前面沒聽著,抓著旁人細問的,嘰嘰喳喳好不熱鬧。
方桐只恨自己不能下車,她也想好好逛逛這市井繁華。
封十二捉住扭動的小貓,看她一個勁往窗外瞅,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無意識地在她背上撫了撫。
“想出去?”他問。
方桐耳尖地聽到這句,欻地收回視線,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喵。”
她的尾巴如小狗一般搖了搖。
封十二嘴角一動,像是想笑。
“你是貓,”他終於露出一個真切的笑容,“外面不安全。”
他一邊說還一邊拿手在小貓頭尾比劃了一下:“你還這麼小。”
方桐的尾巴不搖了。
誰小了?
她站直身子,挺起胸膛,她早成年了,還受過社會的毒打,論閱歷經驗,未必比他差。
封十二看著她不服氣的舉動,唇角一揚:“若要出去,不許亂跑。”
方桐原本對他已不抱希望,突然聽到這話,如聞天籟,蓬鬆的尾巴止不住地又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