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迎來了年前排場最盛大的一場冬雪。
白雪皚皚,舉目聖光熠熠,銀裝素裹著府門前高高掛起的紅豔燈籠,流蘇墜下,高門顯貴。
門前清掃出一片能過馬車的路面,偶爾堆積出沒過馬蹄的厚雪,車轍和蹄印將其踏平,再有等在一旁的掃雪小廝們上前,清雪掃路。
府內丫鬟小廝更是數不勝數,面色或笑或冷,但腳步利落,手捧各式樣擺盤,穿庭過廊,忙碌萬分卻又各司其職。
這高門大戶,主家要過年節,從臘月中旬就得忙起來,節禮陳擺、祭祀出行、門臉裝扮...哪個不得準備三四日。
人群中,有兩道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老婦人身穿褐黃暗繡祥雲紋湖綢褙子,束婦人髻,一支頂精巧的金簪從髮髻右側規矩留出一角,不招搖卻有牌面。
反觀她身側的姑娘,身姿嬌小,看臉蛋像是七八歲,表情緊張怯懦,穿了件不合身的嫩粉夾桃窄袖襦裙,青緞子襖,梳雙丫髻,被老婦人不客氣地拖拽著,未得反抗。
倏爾,東邊的院牆前譁然,牆沿積雪被一道身影全部掃了下來,小腦袋囂張地探出牆外,手腳乾脆地往牆上攀,眾人擔憂地紛紛撂下手邊事物,跑過去疾呼。
“小世子!”
“小世子您慢點!”
“別往下跳!”
聲響浩大,小姑娘沒忍住好奇心,停下腳步,朝那邊望了一眼。
還未看清什麼模樣,纖細的胳膊就被婦人猛地一扯,拽了她個踉蹌,婦人居高臨下斜眯著眼,滿是輕蔑。
“二小姐,那不是您能攀上的人物,快些走,老太太還等著您呢。”
稱謂尊敬得很,可語調尖酸。
小姑娘訥訥,悶頭走得更快些。
來人正是蘇窈。
三日前她孃親剛下葬,昨日院裡來了個穿用俱佳的婦人,自稱尚書府的嬤嬤。來接蘇窈這個庶出二小姐回府。
嬌小的身影佝僂,看氣質根本瞧不出這竟是個大家小姐。
蘇窈也不想,原主那殺千刀的孃親,也不知是為了閨女好,還是腦子不靈光,自原主五歲起就用豐胸秘藥給她泡澡。
七歲明明還是幼女的年紀,她胸前已經開始腫脹疼痛,長出小鼓包,快走的時候帶動胸腔,疼得她只能弓腰減輕。
穿過眾多連廊廂房,兩人停在一處尊貴大氣的主屋前,門廊俱是上好紅木,顯得名貴又矜重。
掀起厚重門簾,熱氣撲到蘇窈臉蛋上,將她凍紅的臉蛋燻得更喜慶,撥出一口白氣,僵硬的表情終於可以活動,她暗自打量堂屋內坐著的幾人。
上首是個看上去極為舒適的榻,鋪了層層皮毛和棉鋪蓋,兩個綢緞倚枕被一位老婦人靠在身下,緊接著往下是兩排對稱放置的座椅,身下也鋪了綢緞棉墊,坐著兩位婦人,其中一位不苟言笑,長得端正,雖未穿金戴銀,但滿身氣度非凡。
蘇窈一瞬間知曉了三人的身份,但她要扮演的是個蠢笨的私生女,小手扭得緊,呆愣愣地站在原地,還是一旁的嬤嬤看不過眼,將她強硬按倒跪在地上。
“二小姐,您頭頂是咱蘇府的老夫人,發善心要帶您回府的人,也是您的祖母,陀陵蘇家的大夫人。”
蘇窈縮成小小一團,將頭叩拜在地,故意把手掌心外翻,呈拜佛狀,小聲叫道。
“拜...拜見祖母,祖母安好。”
這是嬤嬤在路上教她如何說的第一句話。
老夫人在上座沒言語,倒是一旁的一位美婦人嬌笑著道。
“哦呦,咱二小姐把老夫人當做菩薩了,瞧瞧這姿勢,多標準啊,也不知是誰教的?”
她這話,外音明顯,直指蘇窈身邊的嬤嬤。
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