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後陪床的幾天,關在還是中心和醫院兩點一線,最多午休時回招待所去洗個澡,打個盹也不過二十幾分鍾。
週五晚上,於途去醫院看望剛剛轉回普通病房的關老爹,順便把已經熬得瘦了一圈的關在撿回家。
順著習慣的路走回去,也就十幾分鍾,如果是平時的關在,一定會看點看點風景,今天實在沒力氣,於途只是默默地陪他走。
回了院子,晶晶出來打招呼:“關在,房間在這邊,什麼也別說了,你就趕緊好好睡一覺吧!”
“於途,告訴你個好訊息,剛剛拿到審批,黑眼睛要送洛迦諾電影節了,就是金豹獎那個,雖然不是三大節,算二階梯吧!可是,我好開心啊!”
“了不起的於太太,今晚我可以邀請您去散散步麼?”
時間足夠晚了,他們往銀錠橋走,其實很近,橋很小,水聲拍在石頭的橋身上,身後是些酒吧的昏暗的燈光,往西看,藉著月光,能分出來層次,水面,樹影,還有應該有的遠山。
“銀錠橋再也望不清,望不清那西山。”
於途難得的沒有接上下句,晶晶在懷裡側過頭看他:“藝術領域的事情,要不要教教你。”
“當然好,有於太太耳濡目染,七八十年我也能是藝術家了。”
晶晶在於途懷裡,她說話的聲音彷彿不是從空氣裡傳過來的。
而是從搖擺的髮絲上,從微微振動的臉頰邊,傳過來的,這麼清晰,這麼……振盪……
“這是《鐘鼓樓》裡面的一句,鐘鼓樓你知道吧,中國搖搖滾圈。”
“前十應該有位置的歌,寫的特別人間煙火,看不見山啊,荷花殘了,誰做飯,吃油條還是餅乾。”
“還有一句我很喜歡的,月亮和路燈談判。”
“晶晶,搖滾不是憤青的吶喊麼?這個很平和啊!”
“我覺得吶喊在詞眼上:是誰出的題這麼難,到處都是正確答案!是那種又迷茫又掙扎的感覺,唉,你這種人估計不會懂。”
“可能是吧,有迷茫掙扎的時間,那就去做啊!”
“前幾年,人藝還排過一個話劇叫銀錠橋,那時候沒多少錢,他們也不去上海演,所以也沒看成。”
“那時候剛剛入這行,舉目四望覺得無依無靠的,就是沒有抓手,踩不到底那種感覺。”
“我就拼命看各種電影,劇,演出,書,多懂一點就能多一點自信,才不害怕。”
於途把她抱得更緊了些:“那時候,我在讀雙學位,每天的時間表排到5分鐘間隔,早晨一睜眼就欠著多少頁書,多少建模推演,多少單詞,多少命令列。”
晶晶的臉頰離開了他:“哼哼,少裝可憐,明明還有……”
她沒說完的話被堵了回去,於途模模糊糊的聲音就在她嘴角輾轉:“晶晶,是我錯了,是我不懂。”
床頭的日曆是萌寵系列,6月的小兔子鼓著腮幫,瞪著無辜的圓眼睛,豁牙下面不遠,歪歪扭扭掛了個粉紅的“正”
“晶晶……我知道錯了……好不好……”
”於途……你錯哪裡了。”
“我沒看到喬小姐美麗外表下的美好心靈,那美好在哪裡啊!”
“哪裡都美好。”
“敷衍。”
於太太轉過身,閃到床最遠的那邊去,轉眼就被拎住腳腕往回拖,睡衣被蹭得捲起來。
“於途,你…簡直是土匪。”
“這個評價新鮮,那就需要再名副其實一點。”
“晶晶……要不……加個權吧……”
這一週晶晶沒什麼工作,便放了小朱回上海,等她下週回來,就又要是陀螺一樣的生活了,月底還去瑞士,要準備的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