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身。
聖人接過了李可及呈上的摺子,應該是曲目,或者這廝所撰的新詞曲。郭淑妃娘與同昌也都歪著身子一塊兒瞄著。永福公主卻起了身往一邊走了。李儼又出現在大殿裡,李保在向他招手。
韋保衡再將眼睛看向御筵時,廣德公主和於琮已經在皇帝跟前了。同昌卻不見了,正尋著,突然肩頭給點了一下,一回頭正是同昌。公主道:“相公,來,給父皇上壽!”於琮見韋保衡過來了,不動聲色地退了下去。李漼看著女兒、女婿跪在地上捧著杯,高興地接過來吃了。同昌還要獻,她母親遞著眼色道:“你父皇要吃三天,一天獻一杯罷!”李漼道:“父皇無量,豈在三杯之多,再斟來!”同昌笑道:“便是來!”接了酒道:“二祝父皇永葆天顏,享祚無央!”
李漼笑著點頭,將兩杯酒擱在案上,示意女兒再來。同昌再捧酒道:“三祝父皇聖德光華,四海祥和!”李漼接了酒道:“好!起來!”便將四杯酒用碗盛了,然後又分倒開,笑道:“你阿孃的懿旨,朕亦不敢顯違!來,一人一杯,爺孃的福祿便是你二人的福祿!”郭淑妃、同昌公主、韋保衡都領受了。李漼道:“保衡,你也坐這裡,賞賞李可及的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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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章曲漸漸終了,隨著數聲優揚的玉琯聲後,大殿裡整個安靜下來,緊著鐘磬低鳴,杳然似從天際傳下,一會,便是一串金玉細響,自遠而近,兩隊舞伎從兩側屏風後而現出,飄飄然至於殿中,她們身材頎長,罥眉削肩,絲衣飾羽,如翅如煙,長袖長帶,有紋有玉,髻作望仙,釵掛串鈴,真個靜則可觀,動則可聽。兩隊立定,各有姿態。兩隊又出,服色紋飾已有變化,出夠八隊,恰好是七十二人。鐘磬旋止,繼之以琴瑟,悠揚舒緩,舞亦如之。
同昌公主輕聲道:“此是《千秋歲》!”韋保衡笑著點了點頭,聖人厚遇李可及,不是沒道理的,這廝於樂事,確實是精巧多奇思,八隊是合“八佾舞於庭”,隊各九人,是寓久久之意。其服飾、舞蹈、歌聲、音樂亦都多有寓意,使人一時心目皆迷,玩之不盡!
《千秋歲》後是《四時春》,《四時春》後是《禽鳥歡》,韋保衡與同昌公主看得迷了,肩與頭便不由挨在了一起。若說《千秋歲》是天樂,《四時春》是地樂,這《禽鳥歡》便是人樂了,也容易理會,韋保衡低聲解說道:“這場樂舞,是從《尚書?舜典》:‘擊石拊石,百獸率舞’一句來的,頌得是聖人之德!看那象人,分明著的是南蠻王服!”同昌道:“石便是玉磬?”韋保衡道:“是來,還當有黃鐘、鼉鼓!”同昌道:“看說錯了!”韋保衡道:“錯不了!”同昌道:“錯了如何?”韋保衡道:“罰酒三杯!”抬眼相視,於心莫逆,竟都呆住了。突然鼓響,兩人一怔,緩過神來,流矢轉開,卻看見皇帝和郭淑妃正笑眯眯地看著,倆人不覺都低了頭。
這第三支新曲奏完,李漼又不覺嚷起好了,三曲便是三祝,也實在是精妙,當即賞下了許多彩帛。
不獨今天,入冬以來天氣一直都是陰沉沉的,白日不白,因著有冰霜,黑夜也不黑。大殿的門早合上了,四壁又重重疊疊垂著的帷幕,宴席四周又列了屏風,光透不進來,風也透不進來,除了奔走的宮女、內監,殿中諸人便忘了時間,沉浸在一股香熱氤氤之氣中,吃著,看著,聽著,說著,笑著,慢慢就醉了,偶爾醒轉,見燈燭尚明,酒餚猶熱,樂聲在耳,天子在榻,於是又直起了身子。
李漼心疼女兒,又捨不得她出宮去,午後不久便使她往公主院歇了,歇好了再過來。韋保衡便跟在七寶輦後相送,到了公主院外,倆人相望著,竟都有些不捨,這場酒,這場樂,使他們都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也許便是酒與樂使兩顆心不經意地合在了一處!
“殿下歇著罷,歇好了使人來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