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張小姐瞻仰一會佛容,便爇了三炷香插到香爐裡,合掌之後退身跪在了薄團上,眼睛合上,眉頭便緊了,泛起一臉憂色,看著愈發使人生憐!默了一會,便聽她祈道:“佛祖在上,信女張麗華祝告,一願風調雨順,蒼生無飢無饉;二願國泰民安,喪亂消彌;三願聖人萬福,朝政清廉;四願信女父親年壽體康,無咎無災;五願信女亡母魂靈永安,不墜輪迴!”
這麗華小姐說到這裡便再次合上了眼,汩出淚來,朱唇微動,也不知是悲不能言,還是在默禱。
朱溫便從帷幔裡出來,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供桌前,點了三炷香,然後在旁邊一個薄團上跪下,輕聲禱祈道:“佛祖在上,信男朱溫祝告,一願風調雨順,蒼生無飢無饉;二願國泰民安,喪亂消彌;三願聖人萬福,朝政清廉;四願信男亡父魂靈永安,不墜輪迴;五願信男母親年壽體康,無咎無災!”說罷,也合上眼流淚,同時從眼角打看麗華小姐。
張麗華開始還以為是寺中的禪師長老,也不在意,依舊與她母親默誦佛經,突然卻聽道一個年輕男子的禱聲,便吃了一驚,不由得睜了眼,卻是個俊秀少年,流矢起了身,待要喚人,又看他一臉虔誠,便且捺下了。待他五願說完,眼淚大下,知道他無心相戲,生了惻隱之心,便也不好發作了,畢竟這金佛寺受的是十方香火!
朱溫見她起了身,也拜了拜起了身,他轉身要見禮,張麗華卻肅著臉問道:“你偷聽我說話了?”朱溫恭敬地揖了一下,道:“小姐祝告之時,小子恰從方丈處折回,恐驚了小姐,便立在了後面,非是有意偷聽,還請小姐恕罪!”張麗華道:“你學我的辭,是笑我麼?”朱溫低頭道:“小子豈敢的!只是情同罷了,小子現住在蕭縣,莊上也有幾頃薄田,去年多旱,收成便不好。徐州的官衙又不如宋州的清廉愛人,稅賦比年成好時還重了。人還沒緩過氣來,又反了龐勳。我母親也是急得沒法,特特命我還鄉,一是往龍鳳山求祖宗護佑,一是來這寺中求神佛護佑,我父親在時,常來寺中禮佛的!小姐的辭好,又貼近,便大膽借了過來,還請小姐恕罪!”張麗華點了一下頭,不再理他,從桌上拿了一貫錢往功德箱走去。
朱溫也將身上剩下的二十個錢掏了出來,跟在後面,這是他最後的幾個賭本了。功德箱的口子很小,張麗華的錢多,本來她是不著急的,往年她總是不急不慢地解開繩,一個一個地往裡面丟,一邊想點兒對佛祖說的話,現在後面立著一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她卻不由得彆扭起來,本來只要她出聲,外面就有人進來攆的,她爺是從四品下階的別駕,這小子最多是個普通耕讀之家,可是偏偏這人又恭敬得很,並無失禮冒犯處!
張麗華轉了身,見這朱溫老老實實站在三步外,頭也沒抬,眼也沒抬,也真是個難得的知禮君子,便道:“朱公子,你先來罷!”朱溫道:“小子豈敢!”張麗華讓開了,使他上前。朱溫便抬了抬手,上去了。張麗華看著他,突然道:“汝父親葬在龍鳳山上?”朱溫道:“是來,我爺是五經秀才,說龍鳳山是塊吉地!”正說著,兩個軍漢便氣勢洶洶嚷了進來:“哪來的野獠!”便要上前拖拽。
張麗華流矢道:“不得無禮!”朱溫放了錢,賠笑道:“小子確實是無禮了!”抬手揖了揖,不慌不忙,從從容容地出了寺門,也不稍作停留,解了馬便往回馳。
在常人那裡,這種邂逅相遇,一見鍾情,短暫晤語,後會無期的離別,以及兩人之間天上地下的身份,是儘可以悲傷留戀的。然而朱溫卻沒有,他的歡快不比身下得得作響的馬蹄少上多少。今日與張小姐的相遇自是個意外,可在金佛寺的相識卻全是他的算計,他知道宋州衙門在何處,只要他想見她,他是有法子一次又一次的見到她的,在他過往的生涯中,只要他想要得到的事物,極少有謀不到的。他能感覺得出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