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從容許多,他們是天子敕使,張、郭更是天子家奴,有唐以來,再怎麼亂,敢害敕使的畢竟少之又少!(注:焦璐攝宿州事,龐勳攻宿州,將陷,逃歸徐州)
右邊跪的是各人的家口——親屬、賓客、僕妾皆在內,其中崔彥曾的家口便有百餘人,其餘眾人除了郭厚本、李湘外,最少的也有二十口。這廝們無男無女,無貴無賤,平日裡走在這徐州城裡,誰不是趾高心傲,粗聲大氣的,那真是想吃什便吃什,想拿什便拿什,想耍什便耍什,在宅或受些家主的責罵鞭打,可出了宅,還真是沒受過絲毫閒氣!他們如何也想不到的如何到了今日,家主誰不是好官?家主誰不吃齋唸佛?誰又犯過合死的罪來?除了幾位正經的主母,沒有一個不是一臉冤苦的。
天邊泛彩,鼓聲也漸漸停了下來。這時,球場口便起了鼓吹之聲,一會,便望見半空中扯過來一面赤紅大旗,旗上金龍張著雙翼,含牙露爪,威威赫赫,熠曜生輝,這大概就是蚩尤旗了!拽旗的是一隊甲騎,人馬雄壯,穿束鮮亮。龐勳騎著赤馬,頭著籠冠黑幘,身穿朱衣襦裙,拖紳配劍,大概是漢朝王公的朝服,許佶、張儒、周重、路審中等穿著也不類唐官,文有文服,武有武服,頭上有冠,腳上有舄,都是一臉的肅穆。曹君長還是穿著他的紫色法袍,不倫不類的雜在其間。後面便是鼓吹樂伎,又有步軍相夾。到了講武臺左側,士卒分列,龐勳下馬,按劍緩步上了講武臺。許佶、周重各領一行文武分列左右。鼓吹止,臺下鼓聲又起,三透過後,鼓聲止,朝陽東昇,霞光滿天,天地清朗而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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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勳臨臺而立,一臉悲憤,言未出而淚已先下,默了默,才開口嚷道:“我龐勳本是徐州一軍卒,七年前,南詔蠻侵寇安南,桂嶺騷動,國家新承浙東喪亂之餘,財力空乏,皇帝念我徐人忠勇,徵募我徐州健兒戍桂,許以三年一代,而觀察使崔彥曾、監軍張道謹等,貪貨弄權,使我八百將士,羈旅毒障之地六年,六年已滿,猶嚴令加期!人非木石,半百即衰!七年征戍,人誰能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爺孃倚門,妻子啼夜,死喪之哀,誰為哭泣?
故我等桂卒不亂而亂,憤然思歸,四千裡山水,冒死上道!才聞恩詔,便輸兵器於湖南;尚在江陵,襄州帥崔鉉已嚴兵守境;無可奈何,只得僱舟沿江東下;道經揚州,都押牙李湘欲屠我於高郵;歸至泗州,杜慆使優人百端侮我!千難萬險,已至徐州境界,而崔彥曾遣元密伏兵於任山。人慾相害,天有仁心。幸遇芻蕘,我乃得脫。元密追躡,我無路可走,乃入宿州。元密追至,百端攻城。我乃夜遁,將偷生海島,而元密又至!父老常言,善不足恃,羊亦有角。我乃棄舟登岸,拼死而戰,上天佑之,是以大破追兵!父老憐之,是以開城相納。
我既入徐州,雖誅尹堪、杜璋等從惡,尚以朝廷為重,不敢擅誅崔、張諸元惡。濠、泗乃我徐州故郡,故出兵收之。兵火及於他州,實非我之本心,乃百姓無以聊生,企足望予;豪傑無以立命,蜂起應予!而皇帝聽奸猾之言,遽伐我徐人,檄兵四合,欲行王式故事,大行誅殺,配隸我五縣百姓!我日慎一日,彼步步進逼,徐之子弟,死傷無算!
我龐勳不貪富貴,苟能活我四州軍民,寧願自縛入朝。然上天垂憐,漢高祖皇帝降神,授以破敵機謀,賜以蚩尤戰旗,命我更號再戰!爾等以為如何?”
滿場將士便齊聲高喝:“戰!戰!戰!”周重上前拜道:“留後,天人畢協,違之不祥!”路審中等皆拜。許佶也上前拜道:“留後,唐命大衰,從之必吉!”張儒等皆拜。龐勳潸然淚下,朝西跪下,磕了幾個頭,抬手望空嚷道:“皇帝陛下,勳始望國恩,欲全臣節,事至今日,前志已乖,無復恩義矣!”遂起身,對眾嚷道:“自此,勳與爾等真反者也!”臺上臺下一片聲齊嚷:“反!反!反!”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