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君立留了張德璜在下寨幫著尚君長栓繫馬匹,自己與薛志勤便隨著王仙芝幾個上了山。過了幾個關卡,又爬了一段路,聽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上寨便到了。張鬼便在關柵左近徘著,這廝紫袍虎裘,金帶幞頭,裝束得大貴人也似。康君立望見影便喚:“張大寨主,康君立有禮了!”解了腰刀往嘍囉身上一拋,便過去抬了手。張鬼怔看一會道:“嘿,果是你來,說是喪了家?”蔡溫球道:“喪了!”張鬼道:“我不信這話,你康君立可是蔚州的一隻虎!”康君立道:“我他娘便不合做虎,又少人一雙翅!”薛志勤道:“也不只李克用,段文楚也齊了勢,不然我程懷信也到不得此!”張鬼笑笑,道:“太便宜的買賣難得長久的,請,堂上吃酒!”
張鬼這山寨雖則簡陋,卻不簡單,樹樁為牆,構木為堂,左右廂房宿兵,堂後有院,是張鬼的大內,錢帛婦人都在其中。馬廄後面的林子裡還有一處院子,算是軍營,也做客房,王仙芝幾個便歇在那裡,四面透風,不甚安適。這堂上倒是暖和得很,中間那鍋火便沒停過,站在門口也有熱氣向外撲。
一眾人進去分賓主坐下了,吃著酒,割著肉便細問起事體來。康君立的話是從蓋寓嘴裡轉過來的,飛鴻館的事與他無關,那時他死了心要結交李克用,後來下到了獄裡,他一時怒火,才買了刺客。本來也沒想著往定州逃的,可是送脫了尚君長迴轉,大隊沙陀兵便到了莊上,合是事漏了,只得走。到了仙人峪撞著程懷信,才知盜馬的事發了,王行審、劉葫子幾個都下在了雲州獄中。
蔡溫球發現這廝隱瞞了往定州搬運重貨的事,卻也沒多嘴,大概是恐張鬼眼饞。話說完,尚君長和楚彥威便進來了,康君立嚷問道:“張德璜怎沒上來?”尚君長道:“吃二寨主款住了,都姓張,臉熱得很!”大概也是為了看護那幾馱重貨。
張鬼有意無意的又問尚君長,兩人的話倒合得契,便又問起康君立今後的打算來,康君立道:“定州有田有宅,存得住身子,存不住時便往幽州去,一身力氣怕什鳥的!”張鬼點頭,側身問王仙芝道:“這路買賣是斷了,二兄往後可有什打算?”王仙芝道:“浮萍轉蓬,全隨風水。幸得康員外予了馬,向南轉賣了,便設法過河望望家小,若是府裡拋開了,便還吃碗走鹽的飯!”
張鬼點頭,道:“我欲留蓋洪在寨裡做個幫手,可使得?”王仙芝道:“寨主,若依我的意,斷手斷腳也不願拋撇了兄弟,可這事也依不得我,還得他自家做主!”張鬼道:“他是什意思來?”王仙芝道:“寨主不妨自問的好!”尚君讓道:“也不需問,胡馬依北風,他一準留下的!”張鬼道:“如此便好!”
吃喝得入了晚,王仙芝估著蓋洪也得醒了,便辭出來去看,在路上便撞著了。王仙芝告訴他尚君長、蔡溫球已在山上了,康君立也在,囑他道:“兄弟,予哥哥一個臉面,相見能笑便笑,笑不來悶聲吃酒也罷,勿使人看得小了!”蓋洪道:“罷了麼,他不惱我便罷!”王仙芝歡喜點頭,又道:“還有一事,我幾個明早便走,寨主想留你在寨,你意思如何?”蓋洪道:“他要真心相留,留下也罷的!”王仙芝道:“他沒這心,咬出這話做什的?”嘆一聲,攜住手道:“往後相見便難了,今晚一定要痛痛快快醉上一場!”到了堂上,蓋洪與張鬼招呼了一聲,便坐到了王仙芝下首,尚君長便過去坐到了薛鐵山下首。
康君立將了碗酒過去,笑著道:“龐哥(蓋洪小字),可吃大眼一碗酒?”蓋洪接了道:“吃便吃,勿多擾!”接了吃了。王仙芝起身捧過一碗酒道:“也請員外吃一碗!”康君立笑著吃了。尚君長這時想起蓋寓那封書子來,便摸了出來道:“惟衝,這裡有你一封書子!”蓋洪莫名其妙的:“什的書子?”康君立接了,卻往自己袖子裡一塞道:“沒什的,都在酒裡了!”蓋寓託附書子時,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