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嗣一走,李克用便決定去馬頭谷走一回,只是一時也不得閒,史敬思的傷、士卒的傷都得過問,舊宅、田產、奴僕也得問道問道。當日傅文達、高文集便將著禮過來問了箭傷,第二日又使人送來了書子,一個說:“頻夜觀象,風雪有頓減之兆,靈丘之南,兔聽狐鳴,太白之間,鹿呦虎聆。牽黃肩鷹,少年樂事,區區酒狂願早日一睹郎君鞍馬風采。”一個說:“文士有踏雪尋梅之興,武夫有餐風逐鹿之僻,東夷賤夫,有可以混雪之白犬三,有可以勝汙之黑犬五,蒼鷹青鶻,毛羽雖凋而心骨幸輕。黃皮赤馬,齒筋雖衰而蹄鐵猶堅。將軍創愈,僕願牽馬執鐙而為將軍前驅,提壺抱氈而為將軍後從。”倒真是有風采的。
料理了幾日,這天一早往馬頭谷便約了高文集,這人其實不賤,乃密雲郡公高仙芝的親族,高仙芝之為玄宗皇帝所誅,雖是為閹宦所陷,可終究沒能得到昭雪,這一支自然就衰落了,但此人身上還是有一股名公之後的風味,在長安這種風味不奇,可在代北就奇了!李克用初與他接觸便覺喜歡,過後又知他乃刺史心腹,位在衙中諸將之上,便愈發有意相結了。
高文集沒有將犬將鶻,聽了李克用的意思押了兩夥州兵,他只道是得了賊蹤,奔出十來里路,到了靈丘山腳,全無一言相及,不由地便問道:“世子,敢問此行何往?”李克用笑道:“非公事也,最近連失兩匹好馬,聽說馬頭谷馬好,只少個牙子,公可相熟來?”高文集點頭道:“熟的,馬主人喚作康君立,大有能耐,興唐一縣的事,縣令能處置的他能處置的,縣令不敢處置的他敢處置。所以名重三縣,無人不知!”李克用道:“聽公的言語,這廝該殺!”
高文集道:“刺史公曾與下官說,州縣豪強並非無益於治,但疏導得法,便可以壯觀州縣!孟夫子曰:‘為政不難,不得罪於巨室’,便是這個意思!”李克用笑,問道:“這康君立的馬是自養的還是從他處轉販?”高文集道:“據說轉販的多!”李克用道:“都是販往何地?”高文集道:“由飛狐道往東,河北、河南!”李克用道:“那蓋洪可也販馬?”高文集道:“不曾聽過!”李克用點頭,這話倒未必可信,那千佛嶺上的濮州王仙芝多半是來販馬的,康君立與蓋洪必然有些關係的!
說話間,兩山漸漸收攏,前路漸窄,已是入了興唐峪了。興唐峪便是通往興唐縣的山道,馬頭谷便傍著峪道,狀似黃瓜,北通興唐,南近飛狐,在此轉賣馬匹確實便宜。
一隊人都將馬蹄緩了下來,行不遠,山上迫下來一陣強風,緊著便有犬聲廣廣汪汪傳了過來。高文集道:“有人獵山!”李克用是見獵心喜,催馬迎過去。很快便在左前方的雪坡上望見了幾點黑影,竟是朝這邊過來了。李克用勒住了馬,再看時才知道那竄在前面的不是犬而是狼,灰狼較後面追著的黃犬大了一圈,肚腹圓滾,也不知是吃的還是有了狼崽。安懷盛恐驚了馬,拽弓便要射。李克用喝住了,觀狼犬相逐也是獵之一樂。
灰狼已有了疲態,想要避開李克用亂踩的馬蹄,腳下才一斜,黃犬便呲著牙撲了過來,灰狼一遲疑,便已吃黃犬撲倒,在雪中翻滾了幾下,雪便紅了,掙起來的卻是灰狼。馬蹄踩得更亂了,後面獵犬迫至,灰狼不敢奔過來,猛然調轉了頭,不跑了,低嗚著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獵犬圍了一個半圓,也呲牙咧嘴的喉叫。有幾條狗卻丟下狼,衝著李克用一行又叫又竄起來,這些畜生既不怕人也不怕馬。馬便站不住了,都碎盤著往後退。獵犬卻越發興奮起來,試探性地撲了幾下後,一隻虎文犬便躍起朝李克用撲咬過來,白馬跳躂了一下,李克用勒住了,喝了一聲。這畜生跌在地上,卻愈發撒起野來,身邊幾隻流矢捱過來,都將白馬作了獵物。
安懷盛的箭射了出來,左右隨著,眨眼之間李克用蹄前的獵犬便都倒在了紅雪裡。其他獵犬吃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