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弊甲爛盔,抹得臉爪汙黑,天色大明,便已撞著符離的探騎,謊說五更左近,董原放火燒城,開門納敵,宿州已是陷了,張儒、張實分頭突圍,生死且不知。探騎便轉了馬,夥著到了城下,城上果然不疑,城門一開,張玄稔便馳了進去,也不停駐,直奔縣衙,嘴裡大嚷:“龐勳已死,宿州已降,脅從不問,元惡必誅!”後騎齊嚷,聲震屋瓦。馳到縣衙,一時圍住,衙吏卻說劉行立巡城去了,不在衙中。張玄稔與張皋分了隊,左右去尋,東西二城將士望塵便拜,兩隊騎最後合到北城,劉行立的人頭卻已吃人捧在手裡了。
近午時分,康實、董原才押著後軍到城,歇到了入更時分,合軍兩萬,輕裝疾趨彭城。三更左近,離彭城遠不過四五十里,這時遣出的細作報了回來,說城中已經得了風聲,有了備。張玄稔稍作遲疑,還是決定繼續向前,康實、董原都覺著不妥,要就地勒住。張玄稔道:“先人有奪人之心!我軍輕裝,且日行已過百里,今若畏懾不進,彼必疑之,若出兵來戰,將何以應之?不若往據任山,彼必不敢出!”康實便也不再多話,他與安暀相似,脾性都很實誠,不是那種貓跳鼠鑽的臧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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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山在彭城西南,距子城三十里,去年十一月,懿宗皇帝遣高品內監康道偉將敕書來徐州撫慰時,龐勳大陳甲兵,自子城西門一直排到了任山驛館,紅旗一展,金鼓齊作,方圓百里皆震,是何等之威赫!當時張玄稔便在其中,那時他還真以為龐勳有可能做王智興第二,可是這廝太狂獗了,不知堅守三州之地以示恭順,卻大掠河南、淮南二十來州!既要大鬧,不西取陳、許,便當東取青、沂,以據形勝之地,安得用兵如亂鴉!自那時起,他便看出了龐勳必敗,便著意取信於龐勳,以磨山數萬口換得鎮守宿州之任,城外那場風火他其實料到了,沒言語便是為了降——人不居必死之地,是難得一心的!不開門納客,而必欲先誅殺張實、張儒一黨,且必欲捱上一夜以觀將士之心,都是為了用這支軍馬成自己一世功名,龐勳謀不到的節旄,現在就在他的眼前,只要復了徐州,假以時日,做得一鎮節度何難哉!這也是他執意向前的原因,為山九仞,豈可功虧於一簣!
兩萬軍馬馳到任山已過五更,營寨還未下完,遊騎便將回了一個逃城的徐州卒。這廝一見張玄稔便拜下道:“將軍,小人喚作陳璠,並不是逃卒,乃受故帥推官路審中路大人之命來迎王師也!”張玄稔流矢上前扶起,問道:“推官可好?城中如何?”陳璠道:“推官安好,城中空虛,留兵不過萬人,願降者又過半!”張玄稔道:“龐勳何在?”陳璠一愣,道:“將軍從宿州來,卻不見龐勳麼?城中都說已往援宿州!”
怪道張實、張儒不憂不懼,這二廝必然知情的,張玄稔一笑,又問道:“龐勳出城已幾日?押兵幾何?”陳璠道:“兵是二萬,時則不知,有說一旬的,也有說二旬的,龐勳自從柳子敗歸,只是禱神飯僧,衙中之事全丟與了他爺,便是衙中人也不知他蹤跡的!”張玄稔點頭,北不聞聲,南不見形,那多是往汴、宋去了,這倒無妨,又問道:“城中守將都有誰?”陳璠道:“除卻其父龐舉直,便是許佶、李直、孫章、周岌等幾個敗將!路推官說了,將軍但圍城呼降,城中必然響應!”張玄稔道:“你是陳璠,本將軍記住了,賊平與你錄功!”便揮手要他下去。
陳璠卻拜下道:“將軍,小人此來,一是受路推官之命,一是有所請求,小人有一軍中兄弟喚作時溥,有心歸國久矣,今番隨了龐勳出城,王師圍剿,還望赦其罪過!”張玄稔點頭應了,回頭便給康承訓寫了報狀,言龐勳有可能自汴宋而南,來襲宿州云云,末尾也提了一句時溥,小信可成大信,不可失也!
第二日食時(上午七點至九點)左近,張玄稔才發軍,大軍陣而行,一個時辰後便已到了城下,隨即面分五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