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佶看見了半開的城門,也看見了一排拒馬槍以及後面的弓弩,除了直衝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馬還未近,箭便撲了起來,起如風,墜如雨。許佶揮槊做格,馬蹄不停,拒馬將近,他一手拽韁繩,猛然將身子前探,槊也搠出。拒馬吃推,嘎嘎向後。左邊的也試圖使槊去推,卻搠空了,馬胸撞在槍上。右邊的將馬騰了起來,馬蹄落地人卻栽下了鞍。後面的沒能跳過去,馬吃叉住了,人卻飛了過去。箭雨還未斷,許佶中箭,舍槊上鞍,右手飛快扯下背上的包袱向前一擲:“買路財!”包袱半空散開,火照下便映出一片金光來,緊著滿耳都是金珠落地的妙音。音未絕,眼前又有了金光,官軍不由地便緩了手腳,金迷眼,財迷心呀!便是這麼一眨眼,賊騎卻已突到了身前,許佶拔刀亂斫,猛惡如虎豹,後面隨上的也是兇似豺狼。官軍勉強持了一陣便亂哄哄地朝兩邊馬道退去,同時城牆上士卒已拽好了弓弩,敵至弦響,慘聲迭起,狼藉滿地。
許佶突出大門不遠便勒住了馬,左右便勸,許建一過來,見他上上下下插著箭,也嚷聲做勸。許佶卻嚷道:“我突前為什?不為逃命,是為全軍開道!今老明王未出,我徑走了去豈不叫天下英雄笑話?”許建低了頭,問道:“阿叔傷可好來?”許佶冷聲道:“死不了!”頓了一會,又道:“許建,你領個人去尋艘好船——步行,馬留下!”許建下了馬,問道:“阿叔,向東還是向西?”許佶嚷道:“東邊,還將什錘,快去!”許建有些不捨,這柄長錘可是他吃飯的傢伙什,愣了愣,還是丟了手。許佶的心安了,自己便不合尋了他來,燒火使錘的生計最苦倒底也是生計的!
很快,孫章一叢人便過來了,龐舉直卻沒有在其中,又等了一會,李直拽著一叢人也過來了,還是沒有龐舉直,許佶發急,踢馬便往回跑。李直追著嚷道:“都虞,如此情勢,生死可知,徒死何益?”許佶道:“我是鐵打的賊漢,不是尚水的軍家!”李直著惱,勒住了馬,呆愣一會,吩咐親從說道:“往蕭縣,告吾兄(李圓),事不可圖,速走為上!”也不喚人,便打馬往城中去,拋卻姻親不說,拋卻情誼不說,他與他兄長也合死,他哥要是不驕大,泗州即時便下了(注:李圓曾打草驚蛇,軍馬未至,便先遣親卒百人入泗州封府庫);他自己要是不眼瞎,有哪會有朱玫以沛叛降一事,敗事如此,用而不疑,今又喪其父,尚何面目苟活!
孫章遲了遲,大嚷道:“彼等盡忠義,我等當留身以報明王!”揚鞭便走,眾人多從之,柳子之敗,只有他孫章與彭攢、秦立三個領回了兩三都人馬,此時不隨他走又隨誰走來?
許佶一入城,張玄稔便拽軍過來了,見一匹馬竄進來,還以為是報馬,卻聽見那騎嚷道:“我乃許佶,有話要說!”張玄稔自然熟許佶的聲音,勒住了馬。許佶卻不說話,跳下馬喊起“老明王”來。張玄稔心中一喜,看來龐舉直便在這一地的屍體中了,吩咐左右道:“與他找!”不由地又問道:“許佶,你返城便是為了尋龐舉直?”許佶不理他。這時,又進來了幾騎,李直卻不下馬,滿拽著弓道:“張玄稔,今番掙得好大富貴呀!”張玄稔道:“自古謀逆作亂者,皆為他人富貴之資,公今日方知麼?”李直道:“錯了!這是虎豹食肉,豬狗吃屎!”大笑起來。張玄稔道:“婦舌雖長,於事何益?李直,你若能勸你兄長降,我保你兄弟不死!”李直道:“貪心不足,與宋威爭功,不怕人斬了你麼?”
這時,許佶一聲嚷,便跌在地上哭了起來,人是尋著了,張玄稔揮了人上去,李直大嚷道:“敢動者,死!”拽得弓矻矻作響。張玄稔道:“李直,今日之事,無一人可逃!”許佶止了哭,磕了幾個頭,提刀起來道:“張玄稔,我既返城,便沒想再走!這頭予你,換你一句話——你有此功,富貴足矣,願高抬尊手,饒恕一干罪人家小!”也不待答話,一刀便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