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嚷道:“回稟將軍,襄城諸軍已潰,敵軍數萬步軍已殺奔過來!”梁丕沉聲問道:“可覘明白了?”騎卒道:“將軍,小人不敢謊報!”梁丕道:“敵騎何在?”騎卒道:“未見蹤影!”梁丕道:“告訴安文佑,將騎撒出去,勿要尋著敵騎蹤影!”騎者,奇也,乃制勝之道。
梁丕默了一會,還是使人往後報了,他覺著眼前的情形太蹊蹺,襄城、留武諸寨合兵近三萬眾,便是康承訓早已有備,又如何可能擊潰於數刻之間。退一步論,康承訓縱使全力擊潰了三萬敵軍,又如何敢將已戰將疲之軍來戰?收軍入寨,擇日出擊,方是必勝之策!最令人費解的是竟無敵騎蹤影,康承訓此前數勝,無役不是藉著胡騎之力!正不得解處,突然鼓聲動地而起,排山倒海的從前面覆壓過來。梁丕急忙呼喝扎陣,這裡才有了形樣,敵軍便到了眼目內,當前的是忠武軍,康承訓的大纛就在後面。相距兩箭之遠,敵軍停下了,鼓聲一止,呼殺聲便起,響徹天際,透入臟腑,可以聽得出來這廝們是有備而戰,絕非倉猝逞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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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丕再次使人往後報去,建議龐勳以中軍、後軍速撤,康承訓以步軍當前不動,必然是待騎軍包抄。報的一直沒有迴轉,直到鼙鼓聲、馬蹄聲自後掀地而起。
梁丕所疑其實不差,除了襄城一支軍,小睢、留武諸寨在兩天前便吃了伏,康承訓將沙陀、退渾、契苾、韃靼全部遣過了睢水,遠迎五六十里,分部將東面來敵殺了個磬盡。然後踩著金龍軍的尾巴涉過了睢水,就等前面步軍逼上來再逞蹄子。之前龐勳所接小睢之報,不過是使降俘所為,為的便是誘他過睢水,務要覆其全軍!
龐勳沒有回應梁丕,是因為梁丕所報的這時他也想到了,他不再有進擊之心,可是速撤也未必來得及,果然遣出的偵騎還沒有回報,胡騎的鼓角聲便已入了耳,後軍八千人馬可都是輕裝,長器甲冑皆在馱馬、輜車上!龐勳是老軍,他知道鐵蹄子與血皮囊相擊的後果,一瞬間他真想到了撤,怔了怔後,卻拔了刀,大聲呼喝,傳令佈陣,能戰方能撤!
才裹了甲的中軍將士這時都有些慌亂,他們是往前赴戰的,而敵騎卻從身後殺將出來,這不須長官說解是人也能揣得出輕重來。綴在後面的可以清楚地聽見後軍鄉黨的慘聲,可以清楚地望見後軍旗幟的亂扯,很快便有人丟了槍盾往東北方向跑,往東南方向跑,一個兩個,一夥兩夥,似有風在吹,人都成了沙,原本還有些形樣的佇列都吃撕扯開來。將校踢馬揮刀,想要制止,於是起了亂,見了血。這時節,後軍潰了,大隊士卒沒頭的亂入了中軍,朝前不斷衝擠,馬蹄子便要到了,背脊後有,左肘後有,右肘後有,他們只能向前求生!龐勳給梁丕下令後,果斷扯轉了馬,若吃亂軍裹住,便是上天無梯,下地無井了!
梁丕一直沒動,龐勳給他的命令是“殿後”,直到身後胡騎聲近,陣前忠武軍前壓,他才拽旗向北撤,道遇虎狼,旋踵即死;多捱一刻,多活一刻!早撤一步與晚撤一步其實都一樣的,他就沒想過今日能全軍而退,當然他也沒有準備死在這裡,劉八面(劉豐)他不做,還沒人值得他去死!彭城百姓怨恨自己這一夥賊出身的不少,自己於這廝們也沒什情誼,願隨則隨,願降則降,都由他們!經此一役,龐有功的王霸之業也到頭了!
士卒一時便似墜在了激湍之中,也不知如何才能逃生,便有意無意地望著梁字大旗跑。時溥也是如此,除了隨著大勢向前跑他什麼也做不了,這是他第一次經歷潰退,感覺就像跌進了狼窩子裡,哪裡都是牙爪,稍有遲疑便會吃狼撕咬下一塊肉來。這是真的,不斷有人嚷叫來拽他,不斷有人來攀馬,識的不識的。他揮刀左右砍,馬蹄前後踏,識的不識的,他也顧管不得,他不想死於人足馬足之下!
忠武卒與沙陀騎前後卷殺入賊軍,一如柴刀入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