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這蘆葦蕩子裡這些天來,吳迥並未下大力氣攻城,像今天晚上這種鼓譟聲更是聞所未聞的!離城十里遠近時,便望見水面上叢密的火光不知如何的延到了岸上,城西一帶撲起好大火光,越近,岸上的火勢越發炎衝,水面上的火光雖是稀了,卻未斷絕。似乎是淮南的官軍在渡淮,前軍已得手,後軍還在水上。
“哥哥,不好就撞上軍船了!”
蔡溫球嚷道。王仙芝道:“但進,勿先犯人!”六支槳沒有停下來。沒多久,果然就撞上了,一條漁船橫了過來,卻也沒人,只在船頭插著臂粗的火炬。左近又分明有人聲,向前行了幾里,才明白了機關,這些官船大概是十艘一隊,一大九小,以繩相系,只有中間那艘大的有幾個人,點的火卻最小,拽索使長竹篙來回得操弄那些空船,這大概便是兵法上所說的“虛張聲勢”,若不明底細,還真是嚇人,一萬軍便能詐出十萬來!
整個水面上都亂著,王仙芝這六條艇子又沒燃火炬,自然不惹眼。泗州城這一帶幾個人都是來覘過的,這時見城西、城南一帶盡是火光軍馬,便徑直劃到了城東,這裡竟然是一片黑靜,火光全在城上。幾個人摸到了牆腳,將耳貼著牆左右聽了一回,王仙芝擇了一處,徐唐營鉤索縛了矢,合著起伏的鼓點,一箭射了上去,索鉤落下,鼓聲恰好湧起,又候了一會,不見城上有動靜。
楚彥威便第一個上了索,他臂長足長,身骨輕捷,慣會飛簷走壁,又加之廝殺時潑得命,江湖上心巧的朋友便顛倒著予了他個“飛燕子”的渾名。也是確實如飛,眨眼人已在半空!黃皓便要上,腰上卻吃拽住了,王仙芝低嗔道:“莫壞事體!”黃皓便不敢動了,他雖在江湖上走得不多,可是什門道他都懂的,像王二叔這一夥有年月的兄弟,幹起事來自有講成的規矩,不是客氣,因為這便不是講客氣的時候!很快,楚彥威便拋下一根索子來,王仙芝和季逵同時上了牆,季逵雖是個牛馬身量,看著山粗鐵沉的,可這廝氣力大得驚人,並不落人,唯一不美的是腿腳上沒輕重,踩踏得牆土啪啦啦往下跌。黃皓是第一次見,不由地輕聲嘆道:“季叔是搬得城動,踢得城穿呀!”
蔡溫球嗔道:“莫言語!”黃皓捱到尚君長身邊道:“尚大叔,侄子什時上?”尚君長道:“你隨著我!”王仙芝兩個上去了,很快一根索子上下拽動了三下,徐唐莒便上了牆,蔡溫球丟開了手,看來上面的情形不壞。
黃皓以為尚君長怎麼著也得上城的,畢竟血脈胞弟在城裡不知生死,沒想卻只是轉著頭立著不動!他這次半道隨著來,一是為了尚二,二是想瞻瞻辛讜的風采,人都說廣陵大俠生得短瘦,撐長脖子才及一般男子,他孃的,果然如此,他黃皓便也不羞做個曹州大俠!耐了好一會,見上面什動靜也沒有,便道:“尚大叔,侄兒上去覘一眼!”尚君長惡著眉眼嗔道:“鬧什的?”黃皓笑著點了點頭,轉了轉,靴尖尋著一個石塊,看著蔡溫球身後便踢,蔡溫球猛聽得身後響,橫刀轉身去尋。黃皓卻貓似的竄上了牆,他也不是鬧,這四下無人,多一個在城上要便宜得許多的!尚君長、蔡溫球又不敢嚷,也只得由他去,也真不愧是“耕讀傳家”的!
黃皓翻上城頭才知道徐唐莒便左近黑處蹲著,十步之外便有四五個泗州卒,在光亮處靠牆歪在一起,他還以為吃抹了脖子,臉眼上都汙著血,卻聽見了低沉的酣聲,竟是睡著了!徐唐莒向他斜對的黑處指了指,意思是要他蹲守在那裡。黃皓蹲了過去,又左右張看一回,發現整個城頭便沒有走動、站著的軍卒,似乎都睡了過去,耐了一會,便兀自貓著腰躡步往北走,北城還有些動靜的。
走到馬道口(注:城牆上下坡梯)冷不然便撞出一個黑影來,黃皓吃驚,借勢便往後退,卻是楚彥威,心落了肚,腳卻踩在了一軍卒腳脖子處,這廝竟沒有動靜!楚彥威怒瞪了黃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