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光善寺伽藍殿裡安靜下來,可王仙芝知道,他的這些兄弟肚子裡都在罵娘,就像眼前搬抬進來的若大香爐,看著穩實不過,可裡面噼啪作響的火焰一刻也沒有停止跳竄。難道真是自己錯了,不該將江湖中那套義氣用到軍事上來?
兵者,詐也,殺也!
人者,仁也,恕也!
殿門口又望過來一個不到半身高的孩子,她歡嚷著追過來,到這兒卻咬住了嘴唇,扶著門鼓著眼往裡張。也許在看那尊角落裡的伽藍神像,王仙芝轉了頭,越過酣睡的季逵看到了那尊蘸金塗彩的泥像,他想伽藍菩薩若有靈,這時當揚了眉眼作笑,不敬神佛,果致禍殃,自己既誤判了王璠與李重霸,眼看著人下寨也按著不動!
女童看見王仙芝的眼睛再轉過來,流矢慌慌張張地跑了開去,一大群兒童的嬉鬧聲隨即哄的一齊響起。一下子便嚷鬧得兇了,溼嗒嗒的踩踏聲漸漸成了強音。栓在庭樹的馬匹似驚著了,咴咴嘶鳴。看馬的立即呵罵起來,笑聲中便有了哭聲,大殿那邊便有粗野婦人直著脖子不分場合的嚷罵起來。要在平時,好脾氣的尚君長也得呵吒起來,可是這時連尚君讓也只是側著耳朵聽,誰也不肯先說話。
王仙芝從坐榻上起身,繞過香爐走了出去。蓋洪幾個的眼睛都隨在王仙芝的背上,收回來時又相互撞了撞,都有些赧赧的,適才各人有些話都說得過頭了!目光短暫地一交織,眾人在一瞬間便搭成了共識,木已成舟,怨怒之言都不要再說了!
蓋洪率先起了身跟了出去,當季逵打著吹欠最後一個從殿裡出來時,適才將他吵醒的耍弄孩兒的歡樂聲又低下去了。適才眾人在殿裡吵著的時候,他便瞌過去了,他已是從疾中掙出來了,可精神還是不旺,近火眼皮就重。也不知吵嚷的什鳥,官軍也殺過了還怕什鳥的賊兵?
王仙芝幾個都在蓋洪那匹雪花驄附近站著,王長安引著兩三個孩兒圍著他們繞圈。季逵走過去用肘撞了撞楚彥威:“可又有事?”楚彥威道:“鄆州方面的探馬回來了,天平軍前部兩天前已經出城了。”季逵道:“來得不好?狗咬狗,鴨鬧鴨,山上正好看!”尚君讓回頭笑了一下,喊道:“長安,將了一邊玩去!”
王仙芝對季逵道:“我已教巨鯨給王璠、李重霸寫了書子,他們當是知痛癢的!”蓋洪將王重霸撈在腋下,摟了摟放他跑了,道:“就怕他們不知!”王仙芝道:“那我們便離了這地,往西走。”蓋洪想,走可不容易,狗好追人。尚君讓走近道:“哥哥,如何不給高駢也寫封書子?”
“哦?”
尚君讓道:“高相公若能保舉哥哥做官,我們便與他出力,殺敗李重霸、王璠!”這也行啊,尚君長讚許地看了兄弟一眼,又望向王仙芝,眾人的表情都相似,沒有人反對,只要哥哥得了官,一夥兄弟便也跟著有了出路!
尚君讓便繼續說道:“哥哥常說揭竿是被逼無奈的,又不想那漢高祖的勾當。若高駢洗得我們一眾兄弟的罪,哥哥又得了官,有何不可?”蓋洪道:“尚二,我不是跟你擰。朝廷雖糊塗,也不是是窩賊便招撫的,前時在高柳莊衙裡是什麼話?脅從無罪,黨惡必誅!”一時眾人倒跌了氣。
“不然!可以一試!”
許勍發遣了書子走了過來,走近交代了事,便接回了上面的話:“判官的主意好。大將軍,高駢不一定知道我們在這羊角山上,也不一定知道李重霸、李用在羊角山下。便寫封書子,說小王莊王璠、王玫兄弟聯結龐勳餘黨要攻打金鄉縣,現在正在小王莊集結。這送書人便落款作大王莊莊主王溥!”眾人都叫好,遠處跑走的孩兒都驚回頭一望,也莫名的笑了。
尚讓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王仙芝道:“且行這策!”其實就是這條策他心裡也彆扭,一面言好,一面捅刀,乃小人之行!許勍說問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