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默,手按在了腰刀上,撥出一口氣拔出,大嚷道:“亂賊在此,殺!”一馬當先,馳突過去。
高駢一直蹲在糞缸裡,他掐指算過了,卯時以前,此處大吉。雷消雨止之後,萬籟俱寂,闃無人聲,他也沒有伸伸腦袋,動動筋骨。他是靜慣了的,心也不焦,倒憶起了許多往事,當年在秦州長武城防戍羌戎,因為城塞狹小,空中到處都是屎尿味。有一次他領騎出戰,一個叫郭琪小校陣前受了刀傷,腸子從傷口裡破了出來,屎糊了一身,這廝還不管不顧往前廝殺。落難思猛士,張傑可真教他失望!
“叔祖?叔祖?”
“使相?我呀——韋仲宰,外面安了,使相?”
高駢下巴在劍柄上一滑,睜開了眼,他定了定神,又掐指算了一卦。好,轉危為安矣!高駢拄劍站了起來,缸沿齊了他半截身子,要想上來,他得撐一下地面。可他一看地面汙黑,心裡有些嫌棄了。一動腳,腳麻了,再一動,腳下一滑,差點一屁股跌坐下去。高澞聽見了響聲,流矢掀簾進來了。見他的敬若神明的叔祖竟然插在了糞缸裡,不由得心中一酸,唔唔哭著把兩手伸了過去。宅裡宅外是處也尋過了,他是最也想不到在這腌臢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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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駢一股無明之火便竄到了頭頂,上了糞缸,劈手就是一巴掌,呵道:“哭什!我須沒死!”韋仲宰見高駢一身屎尿出來了,不由得將袖子往臉上一掩,隨即卻又放下了道:“我說貴人自有鬼神護著,果不其然!”高駢快速一揖,提劍側身而過。韋仲宰見高駢面有殺氣,追上去道:“使相!事情了了,虧得天平張將軍忠勇,突將四百叛卒腦袋已在前庭!”又道:“使相,叛者雖誅,未叛者皆不安,為安人心,突將一軍職名稟給,老子已答應復舊了!”
韋仲宰之所以要替張傑遮掩,一是事情已是做出了,斷了的人頭粘不上。如果他要問罪,說不定天平軍即時就會鬧起來,與突將一合勢那就亂不可沮了;二是以高駢之性,沒幾百個亂兵的腦袋怕也不肯罷的!只要這邊認了,突將一軍的心也就安了!
高駢並不理會,一路走到了事廳,屎尿也一直沾汙到了事廳。張傑候在階下,見人出來,也沒敢抬眼,流矢拜在地上。拜倒了才知道廳上透出來的臭味是高駢身上的,當然他也好不到哪裡去,一身都是血汙。高駢也沒理會他,走下階徑直奔著那大堆腦袋過去了,氣憤憤的拔劍砍斫一番後,又用劍挑看起來。
韋仲宰怕他看出破綻,上前強拉了他道:“使相,洗洗去吧,該殺的殺了,這該賞的還沒賞來!”高駢轉過頭來,詭異地笑了一下道:“好!張傑,老夫要好好賞你。昨晚討亂者,人錢十貫帛一匹!”說罷將手中的劍也朝他一拋,道:“這柄決雲劍也賞你!”張傑大喜過望,捧劍磕頭不已,衙院內外的天平將士聽了都歡嚷起來。
韋仲宰隨在後面再次說起了突將職名錢糧復舊一事,好不好他耳裡總要一句話。高駢擺手笑道:“監老,都依你!此事老夫處置得過於草率,持中!”高駢招呼了站在階上的王殷一聲,吩咐他立即發榜,申明職名稟給仍然照舊。
“…你大膽罪上老夫幾筆,我高駢受天子重託,來安西蜀,反致州府生變,豈不有負聖恩?”高駢站在庭中高聲表明自己的心意,一邊解脫道服,一邊笑著告訴韋仲宰昨晚缸中所悟之道。最後脫得一絲不掛了,鼓著掌道:“所謂道,惡乎在?在螻蟻,在稊稗,在屎溺!”又笑了笑,吩咐張傑押衙值院,才往裡面洗浴去了。
衙院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韋仲宰又反覆吩咐了王殷、鄺師虔幾個當事者不可走漏風聲,抄了一份榜文親自到突將軍營裡解說。李驤等對韋仲宰是感激涕零,當下便要去衙院謝罪。韋仲宰道:“也好,你去謝個‘管軍不嚴’之罪!”當下韋仲宰便攜了李驤幾個到了衙院。高駢出來見了,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