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仙芝住在城北圖本坊,一打聽便得著了,進坊門不遠,便撞著了一夥瞎蹦瞎跑的小小廝。張慎思做了個怪臉笑問道:“小小哥,在耍什來?”這廝們便都圍了上來,當中一個年大的道:“好耍的!你耍不耍?耍你便做蛤蟆!”張慎思道:“蛤蟆?怎麼耍來?”小廝們便搶著道:“你蹲塊地,合上眼,大聲念:金色蛤蟆爭努眼,挑動曹州天下反!要慢著念才算。你念,我們便跑。唸完你便來抓,吃你抓著的便反過來當蛤蟆,抓盡便了,你再指一人做蛤蟆!”張慎思道:“啊喲,太難了,我不行!小小哥,我打聽個人…”話沒說完,小廝們倒嚷了起來:“不耍便不說!”正鬧著,便喝過來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做什來?都散開!”頑童們即時散開了,漢子過來將手一抬,便問道:“客人是走親還是訪友?”
張慎思見這人生得高大,穿得齊整,有幾分官氣,便堆起笑,抬手致禮道:“訪友,要尋一戶楚姓的人家,官人可知道?”那漢笑了笑,道:“尋錯地了,這坊中沒有姓楚的!”張慎思道:“怪哉!”漢子道:“不信時再問他人!”手揖了揖便往前走了。邊上的小小廝見人走了,都杵著嘴道:“畢辰他爺全不知禮,年時節也喝罵人!”張慎思便道:“是呢,委實不知禮!小小哥,這裡中可有姓王的?”楚彥威住城外,他知道的。小廝們便指著站在遠處的一個十歲上下的小廝道:“他便是姓王的!三橫王,棍子藏,古是帝,今是氓!”說完都笑了,那小廝臉上便赧赧的。
張慎思也不知後面嚷的是什,走過去問道:“小哥,可識得王仙芝麼?”小廝聽了一怔,杵著臉道:“便是我爺,你要尋他便往閻羅殿去,我娘說他死了!”說著便跑。張慎思跟了上去,群童也跟跑在後面,大嚷:“王長安做賊的爺死了,死了死了!”張慎思回頭怒嚷道:“住嘴,誰嚷割誰鳥!”又假意回身迫了兩步,都嚇得跑了。
王長安進門便將門合了,背靠著朝屋裡大喊:“娘,娘!又有人尋我爺!”裡面便傳出個女聲來:“可是官衙?”聲音明顯有些緊張。張慎思便嚷道:“許家嫂嫂,不是官衙,是王大哥的舊相識!”裡面門響了一下,便聽婦人走出來道:“兄弟,你王大哥幾年沒音信了,死活不知,你尋他做什來?若是有了難處,也不是我婦人不賢道,我與你侄兒如今也真是數米度日的!”似乎是掉淚了。
張慎思見她開口便問官衙,也不敢說自己是送信的,便道:“嫂嫂,便是知道大哥不在,侄兒過得艱艱,才過來看看的!”婦人道:“那你費心了,都好的,你王大哥不在,我婦道人家也不便招待,兄弟,你留個名姓回吧!”沒有開門的意思,張慎思便貼門低嚷道:“長安,長安!小聲說與你娘知道,阿叔是你爺遣回來的,你爺好呢,沒死!”嚷完,門便開了。
許氏明顯吃了一驚,流矢趕了過來。張慎思跨進去,低著頭眼拜在地上道:“清河張慎思拜見嫂嫂,哥哥好好的呢,人現在清河,使我先來家瞧瞧路!”說著掏出一個銀餅來,道:“兄弟不謹細,哥哥託的盤纏吃賊偷了,只剩這個了!”婦人眼淚早汪了,一時話也說不出,又怕人笑,折身便往屋裡去了,孩子也跟了進去。
張慎思起來,便愣在了原地。這時身後起了一聲喝:“誒!你這漢子,在這裡薅惱什的!”卻是適才里門遇著的那官樣漢子,現在正一臉怒氣地瞪著他。張慎思笑著要說話,胸口早被推了一下,沒想到的,這廝看著面白,有幾分斯文氣,力氣卻不小,身子一個趔趄,差點跌在了地上。王長安在階上道:“畢大叔,我爺使他來的!”張慎思抬手道:“清河張慎思!”這漢流矢問道:“二哥可好?”張慎思道:“好好的,都好好的!”這漢歡喜的將掌一擊,連忙一揖道:“畢師鐸吃罪了,兄弟莫惱!”張慎思笑道:“惱什!”這人他聽說起過,城中米商之侄,不是江湖人物,為人倒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