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大的魯西山地延及沛澤,其勢收殺,伸兩足入澤中,踢踹起兩個泥點,這一北一南的兩個泥點就是獨山與微山,兩山相望相守,孤而不孤,頗具形勢。晡時左右,離山腳還有十五里,便有邏騎攔了過來。那邏頭在鞍上踢了踢兩口金帛箱子,著實誇了李詳一番,說怪不得押使收他做了義子,“這醜奴兒猾賊得很!”王鼎心裡倒覺著好笑,他隨著他二叔到獨山也有時日了,聽見人喚他李大臉、李胡餅、醜奴兒、賊奴兒,甚至少押使,可從沒聽人喚過他“李半仙”!
“半仙哥,到了山上這廝可活得?”
李詳正兒八經的巴眨眼道:“這可說不好,我那阿爺可是喜怒無常!”王鼎道:“我爺說王仙芝會搬回羊角山,這事可信得?”李詳道:“也說不好,真能如此,那王仙芝便能大事,我爺、你爺都做不出來的!”王鼎道:“膽小便能成大事?”李詳驚怪道:“哎喲!問之,王仙芝往前是江湖大俠,如今乃造反英雄,他膽小那誰人膽大?你沒見過他,我見過,這廝不是龍也是蛟!”王鼎便不說話了,從昨晚他爺的言語裡他也能聽出來,王仙芝是個豪傑,便是這個王重隱也不孬的,有氣骨!
其實王重隱醒來有些時間了,一直尖著耳朵聽著,很顯然王璠與李重霸情誼不淺!可是他二叔並不知道,還一心想著與李重霸相交,看來此行是無望成功,凶多吉少了!他半睜開眼,想打量一下路徑,可是前後都是馬,並沒有什麼可看的,只有踩得汙爛的雪地在不斷往後移動。漸漸人馬聲勝過了風聲,藉著馬背的顛簸王重隱將頭向前偏轉了一下,便有火光映進眼來,果然到了。李詳幾個開始作怪腔呼嘯起來,那邊人也呼嘯,兩邊的笑罵聲交在一起,亂得像進了雞鴨籠子一般。
“李詳!馬後可是捆的婦人?”
李詳笑著道:“好婦人,好婦人!”這廝笑得聲音也變了。很快便有一雙手啪地一聲摸到了屁股上,王重隱忍不得,垂著的雙腿猛然一蹬,便聽見那廝罵著娘跌了開去。李詳笑得更厲害了,吆喝著馬繼續往前走。
“王大郎,這兒便到了!”
李詳扔了話過來,馬蹄聲便脆了,地面上當是鋪了木板。王重隱直起頭四處張看,獨山已經壓在頭上了,腳下的這段木板路似乎沒盡,一直向前鋪。李詳又扔了話過來:“王大郎,你要是有命下山,可記著了,腳下無板莫亂行,陷進泥裡不是耍處!”王重隱沒有理他,扭頭數著落在身後的這些帳幕,就這裡怕也有三四百人的光景。四面都有便是上千人,山上有怕還有個三千左右,這還只是一個寨子,李重霸兩個寨子不得上萬人。而且幾乎聽不到婦孺的聲音,難怪徐州一鎮奈何不了他。
入了山口,又過了兩個關口,便到了一個開闊的所在,馬駐了一會,便有人過來牽馬。李詳使人將兩個箱子挑了,一個漢子肩了起一個人,繼續又向上走。這醜賊不知哪裡得了塊骨頭肉,咬一口含混地哼唱兩句,一蹦一竄地領在前面。
“半仙哥,你哼唱什的來?”
“嗯?聽著!”李詳急吞下口中肉,長聲吟道:“天生素面能留客,發意關情並在渠。莫怪曏者頻聲戰,良由得伴乍心虛!”王鼎道:“你什時聲戰了?”李詳說:“非是我戰,這詩是大王莊莊主王溥那最年小的小姐悄悄遞與我的,意思要招我做個東床快婿!”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分明是不信他這話。後面跟著的又臊了他幾句,這廝卻笑樂依舊,真可謂毫無羞恥之心!王重隱想,原來大王莊也與李重霸好,王溥那廝來拜訪他二叔時還說自己是王棲曜子孫,乃同宗兄弟!
沒多久,又到了一個關口。這回笑聲少了,也著著實實察看了一回,連王重隱身上的繩子又重新緊了緊。過去便是幾步一對火炬,一直盤進了一山坳子裡。一個山間院子,左廂右廂,前有門廡,後面兩三重,很顯然這裡曾是個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