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酒到五更左右,外面便跑進來了一個人,徑直走到王玫背後低語了,遞了一封書子。王玫起身遞給了王璠,打看卻是羊角山來的,王仙芝要以一箱財帛,換俘將逃兵,還有所攜馬匹,不予便要盡起一軍來拼命,又說接書之時,騎軍已在路,財帛也已在路,要他細細思量,無貽後悔。兄弟倆對視一眼,賊軍這是狗急跳牆了!尚君讓便問道:“莊主,莫不是羊角山的賊書?”王璠使王玫將書子遞過去,尚君讓道:“莊主,斗大的字我識不得一石!”
王璠道:“便是購你等之頭,我若拒時,王仙芝便要與我兌命!”尚君讓哂笑道:“那莊主是什意思?”王璠卻看著陪座的幾個心腹道:“你等可有話說?不要看我臉色,莊子姓王,鍋裡煮的卻是百家飯!”這幾個惡漢交了幾眼,坐在王玫下首的漢子便站了起來,指著尚君讓三個道:“這廝們不是賊,賊要購賊,為什要拒?我看那蔡溫球也還他罷了,不打不相識,結識了往後有了難也多條路走!”
尚君讓一臉冷笑,何肱、門飛邊吃邊虎著臉,王璠又問其他人,都是這意思。問王玫,王玫道:“也罷也罷!”話音未落,王璠猛然將案子一擊,嚷道:“也罷?踩著烏龜要腦袋也不能夠,你謂我王璠卻能為之?”冷眼掃視,王玫低了頭,另外幾個便拜了出來請罪。
尚君讓大笑道:“大莊主真英雄也!”便滿篩了一碗酒,過去跪捧了。王璠卻說道:“我只說拒賊,沒說收留你!”尚君讓道:“莊主敢拒賊,這碗酒便吃的!”王璠便接了吃了。尚君讓回身又篩了一碗,走到王玫跟前道:“二莊主敢拒賊,我也跪捧,還將蓋洪那好馬相送!”王玫是從來不敢違拗他兄長的意思,那匹雪花驄又是在他眼裡了,起身道:“你也不須跪,這酒我吃了!”尚君讓歡喜,轉身又篩了三碗酒,三人一齊捧了過去,那四人也滿飲了。轉身要討王璠的話,外面銅鑼已敲了起來。
尚君讓高聲道:“大莊主,誰家的布米養閒人,一會看我兄弟殺賊便是了!”將酒罈往地下一摜,便擼著袖子往外走。王璠也起了身,他倒是真要見識見識的。走出堂,王玫卻兀自往右廊走了,王璠喊問了一聲,回的卻是“淨手”。
外面已經鑼鳴鼓響,鬧得如沸了。尚君讓走出堡門,站住腳問道:“莊主,我這頭怎的發昏?”王璠也覺得眼前天地不穩,頭重腳輕,轉頭要問隨著的,那廝們卻往地下跌了,他心中叫了一聲不好,眼前一黑,也僕在了地上。尚君讓也就勢跌倒,慌聲大嚷道:“不好!莊主中惡了!”門飛便往門中跌。中惡是指突然受到邪穢之氣的侵襲而昏厥,這種事在日常生活並不常見,但在一個人的一生中總會眼聞目睹上一兩回的。聽了喊,門裡門外的莊客便都過來了,手忙腳亂之際,尚君讓猛然坐起,閉目戟指怪聲呵道:“我乃本方地界,土地主在莊外,你等安敢相拒?速速相迎,不然一莊血光,無人得活!”言畢又頹然躺下,眾人面面相覷,脊冒冷汗。
“地界”就是今人口中的“土地”,“土地主”是指有茅土之分的諸侯王。愣神之際,何肱猛然跳出,揮刀亂砍,嘴裡還道:“敢拒神令,格殺勿論!”混亂之際,王璠突然坐了起來,怪聲嚷道:“迎貴人!迎貴人!”嚷過數遍,又頹然躺下。緊著尚君讓也跳了起來,揮刀怪嚷:“去不去,殺殺殺!”圍過來的莊客懵了頭,不敢格當,紛紛奔走。往門裡走的,吃門飛扯翻,跳起來便砍。恐慌如風如雨,似水似火,極快地就漫到了莊口土臺上,蛇無頭不行,人無頭如蠅!有疑的,有信的。疑的跑,信的也跑。疑的跑去證實,信的跑下逃命,便起了衝突,殺將起來。尚君讓、何肱再卷殺過來,蓋洪、楚彥威即時頂牌往土臺缺口裡湧,這固若金湯的小王莊便吃義軍一口咬在了嘴裡!
王璠一干人當然不是“中惡”,而是中毒!這條計能成其實還是拜光善寺的和尚所賜,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