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紙上有晨光透進來,楊行愍便下了地,其實他也沒睡安穩,這畢竟不是安睡之地,也不知皮判官今日回宅不回宅的!李遇、陳知新、蔡儔三個還睡得死死的,乾等,也沒有什事體,楊行愍也沒有喚,拎著腳推門走了出去了,昨夜起了風雨,庭中揪下了不少花葉,天上的雲朵很輕,大概今日是不會有雨了。
楊行愍踱下階來,庭樹上便撲起只鳥,倏地飛過頭頂,落在了簷瓦上,啾啾啁啁的鳴叫起來。楊行愍是勞苦慣了的,從來就閒不住,循著廊子便信步走看,不覺便到一處月門外,鼻底的花月愈發濃了,知道不是地,便要轉身。卻聽到牆內有女子的低語,甚是悅耳。不由地起了好奇之心,見牆角處有一塊裹了苔的圓石,半膝高,便踩了上去。
透過牆角花樹的枝柯,隱隱綽綽地看見兩個女子的身影,倆人前後相隨,在叢花中徘徊著,忽聽一個念道:“落盡殘紅始吐芳,佳名喚作百花王。競誇天下無雙豔,獨立人間第一香!”一個便道:“夫人,姑爺這詩說的不是牡丹!”那女子輕哦了一聲,那個便道:“分明便是寫的夫人!”那女子嗔了一聲,倆人便嘻笑著追了起來。身材高頎些的穿著粉紅薄衫,疏著同心髻,長得甚是端麗;瘦巧的穿著青底白槐花衫子,疏著垂耳低髻,也頗可憐。年齡大概相差不大,一個十七八歲,一個十五六歲。楊行愍看了一會,忽然意識到這是皮判官的家眷,立馬縮脖下來。
轉回宿處時,一個小廝早在門口候著了。那小廝看見楊行愍過來,稍稍愣了一下,倒也沒說什麼。將洗盥的水提進房去。楊行愍四個洗盥畢了,便跟著他到堂上用飯。依舊是鄭準是作陪,楊行愍心中有些忐忑,仔細注意鄭準的表情,窺人內眷實在是無禮之極的事。鄭準言語上還是熱情不過,眉眼上卻有些不好。楊行愍慚愧之極,胡亂用了些飯,便說出來時刺史限了行程,求鄭準與他一封回書。
鄭準說要請示一下主母,吩咐小廝端上茶來,自己告辭進去了。四個人正吃著茶。便聽到門外馬蹄作響,門很快便吃敲響了,小廝嚷道:“家主回來了!”流矢去開門。楊行愍吃了一驚,流矢揮了四人起身下階。
門開了,便聽到一個聲音歡嚷道:“快!報與我姊姊知道,姊夫得了朝庭詔命,要入朝作翰林了!”進來的這少年公子幾乎沒有看見楊行愍四個,一邊用馬鞭撣著衣上的塵灰,一邊飛快的說話。“我姊夫隨刺史州衙了,稍後便來宅!”少年又朝著小廝的背影喊了一句,再抬頭時才發現了高他差不多兩頭的楊行愍。也不驚訝,便過來抬手道:“你等從何處來?可有事體?噢!我姓騰,雙名文規,乃判官妻弟!”楊行愍四上報了名字,還未來及說事體,鄭準便從堂後出來了,手中拈了書子。
騰文規舍了他們,迎過去道:“準哥,聽見了?我姊夫要去長安城做翰林了!我也去,不考進士,中個明經,謀任縣令便好!”鄭準一臉都是笑,道:“夫人相喚!”騰文規流矢進去了。鄭準走過來道:“楊兄,書子我便寫在這裡了,家主一會就回,你的意思如何?”楊行愍道:“既然判官在城了,小人如何敢去!”鄭準依舊使他們上堂坐了,大概有三四盞茶的工夫,院門外一陣喧呼,輕快的馬蹄聲便到了門外。
楊行愍四個都下堂立在了階下,一會,便見鄭準、騰文規引進來一個穿緋袍的中年男子,這人身不高大,容貌古陋,只一雙眼睛流光溢彩的,罩顯得全身上下也有了風采。蔡儔心裡卻想,這人便是皮判官——皮翰林?怎得是這麼個老醜窮寒樣!
這裡還沒站住腳,楊行愍侵晨窺見的那個鄭準、騰文規,以及侵晨楊行愍在牆外窺見的那個婢女便迎了出去了。皮判官便道:“阿蘿,去報與夫人知道,我回來了,一切平安!”婢女應聲進去了。楊行愍四個流矢拜了過去。皮日休知道是鄭綮遣來的,不覺便親切起來,重邀著上堂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