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兩三里,到了田塍上,在月光下便也遠遠地望得見村口的梧桐樹了。楊行愍頭也沒有抬,那裡是不可能有人在等他了。田塍兩邊的稻田好似耕過了,還沒有播種,現在蓄滿了水,湖面般閃亮,他的倒影兩邊都有。忽然,水面一掙,咚地響了下。楊行愍便知道是鱔魚了,他脫下麻鞋,抬了抬腳,輕輕噹噹地將腳踩了進去。俯身往水下一兜,鱔魚在手指一扭,竟跑了。楊行愍自覺好笑地直起腰,卻見村口梧桐樹下隱隱站著兩個人。
“行愍?行愍啊!”
是田??娘殷氏的聲音,楊行愍怔了下,忙應道:“誒,嬸孃,我回來了!”殷氏便在那兒呵呵地發出笑來。魯合便嚷著跑了過來,楊行愍接著道:“怎的在這?”魯合道:“姊姊說晚了,不想走遠路。她一人在這,我走了也不好!”楊行密道:“你也別回了,往蔡儔店裡歇一宿!”又笑道:“怎不喚姊夫?”魯合也笑了,他確實是朱一孃的外兄弟。
“行愍啊!還杵在那做什的?”
殷氏又喊了起來。楊行愍問道:“田??在家嗎?”魯合道:“在誦書,他娘攔著不讓見!”楊行愍嘆聲道:“他是馬上了轅、舟入了流,你我卻尋不著道來!去罷!”殷氏又喊起來了,魯合便走了。楊行愍到村口時,田??也嚷了出來:
“娘,楊哥回來了?沒出事吧?”
朱一娘笑他道:“喲,田進士出貢院了!”田??道:“這誰呀?一娘啊,什時嫁過來的?也沒聽見鼓吹響呀!”殷氏道:“胡說什的!怎不見有尋你的?孩子,這也不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家中沒人做主,這便不違禮的!行愍他…”楊行愍咳嗽了一聲,田??迎著道:“楊哥,去尋柳家寡婦了麼?嫂嫂好等!”
“尋的是郭家小姐!”
楊行愍手往他肩上一搭,田??啊地一聲驚叫。楊行愍笑道:“一提郭家小姐便急成這樣!”殷氏撫著心口咒道:“阿彌陀佛,祖宗,孃的心都嚇飛了!”田??抖著衣:“楊哥往我脖內塞了物什!”楊行愍道:“嬸孃,??哥兒是想娶婦了,不信時,你問問他郭桑柔是誰?”殷氏歡喜地道:“好,嬸孃回頭便問,你們回罷!”楊行愍、朱一娘走開沒三步,便聽見殷氏在揪著田??問了。田??厭煩地答著:“便是郭先生之女,沒什的!”殷氏驚怪道:“喲!你那先生還有小年的女兒?你爺可沒跟我說過!”
倆人進了屋,朱一娘便將門拉了栓。不一會便沏了一碗茶過來,遞了茶又端了一木盆熱湯過來,蹲在地上擰了布巾子,楊行愍接了,她便去搬楊行愍的泥腳:“動動,沉死了來。”楊行愍將踩到了木盆裡,朱一娘一雙白嫩的手便摸到了腳背上,又將水抹到了腿肚子上,毛茸茸的,不由的臉紅了。一抬頭,卻見楊行愍也怔怔地看著自己,流矢低了頭,心頭如有鹿撞,手也有些不聽使喚了。
“一娘。”
楊行愍輕喚道,朱一娘嗯聲抬起了臉,滿目柔光。楊行愍將布巾往她頭上一蓋,跳在地上,一把抱離了地。
屋外雞還沒有叫,朱一娘便下了地。楊行愍睡得很輕,也醒來了,只是躺著沒動,聽著朱一娘在邊上屋裡倒水撒水,鍋瓢相擊,自從他爺孃去世以後,這種情形便再也沒有過了。“一娘?”他不由地喚了一聲。朱一娘甜甜柔柔地應了,道:“天還早來,多睡會吧!”楊行愍嗯了聲,繼續睜著眼聽著。
雞叫了起來,楊行愍跳下土榻,尋著鞋拉開門便往外走:“飯不吃了,我進趟城!”朱一娘應著追到門外:“楊郎,買些香燭回來!”楊行愍將頭一拍:“虧了你!”今天是他爺的忌日,差點忘了,難為她卻記得。
到了村口,田??從後面趕了上來。“我也進城!”他走在前面說。楊行愍道:“想了郭小姐一晚吧?”田??道:“夫子曰: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