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應該是黑了,可船還在走。船板上的人開始唱起了醉歌——
閻羅殿下列小鬼,青面獠牙流口水。
馬面押進爺爺我來,牛頭要折爺爺的腿。
黑麵的大王穿朱衣,赤臉的判官身著緋。
溺死的罪徒你何不跪?生前過惡你不可推。
爺爺我大呵聲如雷:
生時爺便是吃人的鬼,殺人從不問誰是誰!
今番折在了你黑廝的手,煎烹煮炸往你爺身上來!
唱到這裡,都發瘋似的歡叫起來。
又行了一陣,水聲中起了雜音,像是過掃帚一般。趙璋知道大概到蘆荻蕩子裡了,沒多會,船撞了一下停了,便聽見有人高嚷了起來:“快報與蒲牢哥哥知道,船鬼哥哥回來了!”然後是鬧雜雜地走動聲。趙璋掙著去探黃皓和林言,掙了半天,探不到,嘴裡唔唔地發喊,也沒有聽到相答的語聲。
“哈哈哈,船鬼,我便知道你還死不了,傷可要緊?”
“蒲牢哥哥,不是撞著神仙買米的船時,怕是回不來了!”嘆了一聲,又問:“七弟可回來了?沒了?”說著哭喪著乾嚎了起來,好一會兒才收了聲問:“那神劍哥哥知不知道?哎!我大意了,可怎生是好!”另一個聲音勸道:“四哥,又不是你意願的,三哥能說什的!”那楊蒲牢的聲音道:“有了正主,不到得壞了兄弟麵皮!”接著吼了一聲:“來人!將那三人剝了吊起來,先好好泡他一泡,時辰一到,活刲了奠張雅兄弟!”說完一串腳板響到了船上。
船板一開,趙璋眼底便有了微光,聽著黃皓倆吃提溜了上去,接著便到了自己。一個水賊嚷道:“先剝了再抬過去!”便有手過來撕扯衣服,一個提醒道:“規矩,是物都要先過蒲牢哥哥的眼!”一個道:“誰敢忘來?”衣袍扒盡,涼浸的夜風便裹了上來,趙璋禁不住打了個冷戰。一隻腳便踩了過來,道:“到了這,什也別想,只當是死了的!”趙璋也不再唔唔掙扎了,麟現道窮,果然難免,又有何憂懼的!
竹篙響了下,身子便離了地,幾個嘍囉一路上議論不止,猜論三人哪個會先挨刀,是先剜心還是先割舌,言來語去便賭上了。晃晃悠悠地走了一段路,眼底的光更甚了,到處都是鼓譟之聲。
不多會,便站住了,面著了地,不是泥是木板。這時一個聲音呼呵著過來了,嚷道:“他孃的!怎還遮著口眼?羊要叫,魚要跳!”這邊流矢應了。趙璋眼上馬上一鬆,張眼便看見了滿天璀璨的星斗,眼睛馬上閃出淚來。
“叫喚!叫喚!”
一隻腳惡狠狠地踢了過來。趙璋掙著脖子左右去望黃皓、林言,林言正望著他,黃皓毫無動靜,一似死了!趙璋大嚷道:“我乃衡山開雲道人趙璋,要見楊寨主!”喚了幾聲,一個滿臉鬍鬚的漢子俯下身來,用火把在趙璋臉上向了向,直起身道:“待會便見著了!”這人一走,小嘍囉便過來拖拽。在四周夾著蘆荻的木板上拖了四五十步,便到了一個寬敞的所在。小嘍囉將過一條長繩過來,在手上扎縛了,拖到水邊,踹上三四條腿,趙璋三個便先後跌下了水。
這水冰冷、渾濁,不知漚生了多少水蟲,一時便都往身上來了,有蹭的、有跳的、有爬的、有鑽的、有撓的、有叮的、有咬的、有繞的、有叫的。趙璋雖擅呼吸吐納,卻沒有多少水性,沉了一會,透不過氣來,嘴一張,水與水蟲一齊灌進嘴裡來,不由地急掙起來。繩子卻動了,身子倏地被拉出了水面。林言也在噦噦的粗喘著,黃皓卻還是垂頭垂手,還是沒有動靜。林言著急,大嚷了一聲“眉壽”,身子又往下沉了。
再拉上來時,趙璋大口吸氣的同時掃看了四周,自己身處的這個小水塘,大概是用由破舊船隻圈圍起來的,水塘的前面是由幾艘大船併成的高臺,臺上火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