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弓弦,向臺上嚷道:“我這弓射殺下的大蟲已不下十隻!這次從調南來,在朔州黃花堆左近又撞著好大一隻,見人便撲!我豈容得它的?一箭便貫那畜生的頂額,我嫌它皮骨臭爛,只劈了那畜生腦骨取了這杆箭!”這時,他將箭舉了舉,繼續嚷道:“今日還使它作個前鋒!一百五十步外,連發三箭,箭箭洞穿垛心!”臺上便有人與他吶喊助興。赫連鐸拜了,跳身上了一匹鐵色大馬,馬嘶叫著向前趙了趙,便放開四隻蹄子跑起來。不得不說,人馬相得,形如山嶽,勢若虎豹!馬繞著球場馳了近一週,將到插旗處,赫連鐸也不勒馬,扭腰拽弓便射!
“嗖——啪!”
“好!偏了!”
一出手,赫連鐸便知道偏了垛心,也不慌亂,照著第二個箭垛又射出一箭,這回是有了!臺上臺下一片叫喝之聲,赫連鐸很快又射出了第三箭,大概又偏了些!勒馬看時,果然偏了。可是臺上的叫好聲並沒有停,騎射能如此,戰場上人便難近了!
朱邪赤心在臺下嚷道:“相公,赫連鐸此等射,直與代北小兒相似,末將羞與他比,願遣小男克用相代!”朱邪克用便拜了出來。赫連鐸按刀大嚷向前:“相公,這雜虜辱我太甚,竟使半瞎之子作戲!”康承訓道:“赤心公,此非軍戲,若汝子不及,可不許作悔!”朱邪赤心拜下道:“末將若敢,願正軍法!”康承訓道:“赫連公,你意如何?”赫連鐸道:“相公,除非朱邪父子自為箭垛!”康傳圭插話道:“這也公道,依不得便罷!”
朱邪赤心道:“依得!”康傳圭也不請問他叔,便道:“那好,將酒囊頂頭上,三中其二即為勝!”朱邪赤心應了,轉身拍拍了兒子的肩,喚了長子朱邪克儉、三子朱邪克讓徑直到了箭垛處,朱邪克儉年雖長,卻畏他爹如虎,一聲也不敢言語。朱邪克讓酒囊還未上頭便用胡語嚷道:“阿爹,箭來我避的!”朱邪赤心不說話,狠瞪了他一眼。朱邪克讓將酒囊頂在頭上,嘴裡卻還嚷嚷個不止,相比他同母的兄弟,他的容貌更近漢人,眼睛是黑的,兩隻還一般大小,因此在他娘面前是得了寵的。
朱邪德成、朱邪友金兩個牽著馬上來想要吩咐侄子幾句,此事可出不得半點差錯。朱邪克用卻全不理會,躍身上鞍,踢馬便走。這“一刀雪”是他在神武川套的野馬,方頭長腿,皮毛皆赤,鳥目龍鼻,額白貫頂,是上好的入陣馬。朱邪克用又未著甲,這畜生四個蹄子便生了風也似。眾人望見他要繞過來了,卻沒有將馬稍稍帶住的意思,都嚷道:“這小狼子莫不是要射殺父兄?”康傳訓緊著眉眼,他也不知這朱邪赤心是什意思,莫不成是射術還不如這瞎孩兒?
朱邪赤心拈箭在手,拽滿而馳,過旗而射,略不作停,第二支箭又注了弦,中了,臺上已起了歡噪聲,這次是他父親,他的動作還是那樣乾脆利索,又射出一箭,不用看便知中了。騎馬也好,射箭也好,殺牲也好,殺人也好,於他而言真不是事!沙陀的孩兒,能走路就騎羊,能穿褲就射丸。能吃肉就殺羊,能彎弓就難免傷人殺人。而在這些事情上,他比誰都更擅長!他相信這就是父親推他出來的意思!
“阿哥,謹細些!”
朱邪克讓還未嚷完,那箭便嘯著過來了,他還未下決心避還是不避,頭頂上便啪的響了一聲,又中了!臺上臺下都歡噪起來,朱邪克用歡喜,也不拽馬,反而又踢了一腳,那馬繼續向前奔,朱邪克用便在鞍子上做起動作來,上立下墜,左藏右隱,前撈後掇,捷如猿猱,輕若捲雲。眾人叫好不斷,康承訓對著朱邪赤心嚷道:“公有子如此,何憂富貴!”赫連鐸也沒了聲氣,自己便勝得了老雜虜,自己的兒子也勝不了這小雜虜!
:()殘唐五代第一部:王風委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