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漼以為戍卒之事已了之時,十月中旬,崔彥曾卻遞來了一封長表——
…本道戍桂州士卒龐勳、許佶等八百多人,於九月至湖南,遇敕使宣諭訖,遂輸甲兵,泛舟東下;過浙西,入淮南,於二十七日入泗州。臣於十月三日,得泗州刺史杜慆(杜悰之弟)書,杜慆言龐勳、許佶等自制有兵甲旗幟,饗慰之時,即欲借優人細故,劫州為亂,囑臣萬全。十月四日,臣得龐勳書,龐勳雲泗州之事乃小校趙武等起釁,幾為彼所誤,今已斬殺趙武等十二人,以贖罪尤云云。
臣蒙陛下拔擢,忝在方面,臨事不敢不懼,因審訊龐勳送書卒張成,張成言:龐勳於途中宣言,朝庭有密敕,殺將擅歸,勢無可赦,不若執兵入州,遵前節度使王智興故事,富貴可致,趙武等不從,龐勳因而殺之云云。
十月七日,臣又得龐勳書,雲將士憂懼,乞請停本府都押牙尹勘、教練使杜璋、兵馬使徐行儉之職;又乞請戍桂將士別置一營,由己統押云云,其言辭頤指,甚為不遜。臣得此書時,戍卒距彭城止四驛(一驛為三十里),軍民合城忷懼,臣集將吏計議,皆以為擊之有三難,舍之有五害:
陛下詔釋其罪而臣擅誅之,一難也;帥其父兄,討其子弟,二難也;枝黨鉤連,刑戮必多,三難也。
然本道戍卒擅歸而不誅,則諸道戍邊者孰不效之,將無以制御,一害也;將者一軍之首,彼等輒敢害之,則凡為將者何以號令士卒!二害也;所過剽掠,自為甲兵,招納亡命,此而不討,何以懲惡!三害也;軍中將士,皆其親屬,銀刀餘黨,潛匿山澤,一旦內外俱發,何以支梧!四害也;逼脅軍府,誅所忌三將,又欲自為一營,從之則銀刀之患復起,違之則託此為作亂之端,五害也。
且許佶、趙可立、姚周等本乃徐州群盜,因陛下恩詔,乃得應募有職,一赦再赦,逾狂逾亂,使彼入城,惡必盈貫!
臣雖愚陋,亦以忠義自期,唯知有君有國,豈知有利有害。遂發城中兵三千人,以本府都虞候元密為將,往迎擊之;又牒宿州出兵苻離,泗州出兵虹縣,各自邀擊。擅發之罪,三斬為輕,臣望闕惶恐,死罪死罪。
李漼看罷,不由得將御案一捶,該死!
新任樞密使韓文約(西門季玄出任右軍中尉)在旁邊候著顏色,他向後揮了下袖子,那殿角的小黃衣流矢退了出去。李漼在殿中踱了幾圈後,突然問道:“人還沒到?”韓文約傴著身小心不過的道:“大家,人早到了。”
“怎不宣進來?宣進來!”
一會,一串玉響,黃衣內侍便領著個身穿深綠袍子的年輕官員進來了。唐時的建築弘偉,殿宇的建構也是非常廣闊,這讓李漼有足夠時間來打量這個年輕人。韋保衡有著像他這個年齡的勢門公子所特有的自信,腰間的玉佩鏗鏗鏘鏘地和著他的步子,不顯一絲拘謹,雖然他並不知道今天非次召對的因由。當然同昌公主要招駙馬一事他是知道的,路巖還向他暗示過自己已入了冊,果然如是,那更是無需著慌了!
黃衣內侍止住了腳,他這才惶恐地趨過去,拜舞起來。李漼點了點頭,除了路巖外,還鮮有人將這禮行得這般好看,簡直就像一隻迎風的舞鶴,第一次見時頗為草草,還多少帶了點憐惜楊收的成見,現在降心一看,倒是萬中無一了,身材頎長,面目豐秀,眉宇間有一股路巖沒有的銳氣!
李漼喚他起來了,問道:“韋保衡,你是鹹通五年的進士?”韋保衡道:“回稟陛下,微臣乃鹹通五年甲榜進士,座師是禮部侍郎王鐸。”李漼望著韓文約道:“四年官至起居郎(從六品上階,右拾遺為八品上階,升了六階),亦大是不易!”韓文約贊同的點了點頭。
“汝祖汝父亦是進士出身?”
“回陛下,臣祖父韋元貞乃德宗貞元二年進士,臣父韋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