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亦一年有餘,擁兵四萬二千眾,所事者唯坐吃海糧,望空劈斬,蠻一毛未損,究有何益?安南諸州百姓,戮死蠻手,看看待盡,公亦曾聞乎?南蠻歌曰:海門高都護,好把雙眉蹙。不懼天子威,只恐蠻家怒!公亦曾恥之乎?”慨嘆再三,又道:“唯今之計,莫如出兵——斬得一蠻是一功,斬得千蠻賞司空,康承訓便是如此,公又何懼?韋公,是也不是?”韋仲宰便抬手說道:“都護,小閹無識,監老所言或者是也!”
高駢抬手道:“駢一門世受天子厚恩,無日不思報之,發奮出兵,蕩平諸蠻,豈非駢之志?然南詔氣焰不減,適才得報,峰州蠻兵五萬已至交州,懸殊如此,今貿然往討,只恐墮蠻腹中,重為天子憂!”李維周嚷道:“公不早出,便合有此事!怨天乎?怨人乎?”將袖子一甩,下了階,又道:“都護!吾二人言盡於此,今日不出,明日不出,必有得罪者!”拽著韋仲宰一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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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殷送人轉身,一臉憂色道:“都護,可奈何?驃騎話中似有殺機!”高駢輕嘆一聲,又笑道:“且之海上觀朝日,試問鷗鳥知不知!”李迪哂笑,王殷無語,也不好勸。
高潯、高傑從校場折返,高駢也還沒有迴轉,王殷迎著倆個便說起李維周晨間這場鬧來,高傑打斷道:“書記,一早就聽說了,不值得什的,天下中使都是這脾性!”便兀自牽馬往廄裡去了。高潯歉意地笑了下,他這個叔父貴胄氣很重。王殷也不見怪,畢竟是密國公(高承簡)的嫡長孫,繼續對高潯道:“郎君,蠻勢如此,驃騎又如此,秦州亦無此局!”高潯道:“如今將士熟練,未必不可出戰。眾者恆恃其眾而喪其眾,尋之古今,何代沒有?”王殷點頭道:“以郎君度來,都護可有此意?”高潯道:“叔祖不說,我亦不敢問!”聽見高傑在那裡喚,抬抬手,流矢牽著馬隨了過去。
日晡時分,高駢才回來,王殷與李迪幾個親吏說好了,是要勸一勸的,他就怕真與監軍起什衝突,自有中尉、樞密、監軍以來,節帥與監軍起干戈,無一能善終的!可是高駢並沒有與他機會,默默然徑直進去了。洗沐之後,高駢爇了一炷香,趺坐在榻,屋外風吹竹響,煞是空靜,他很快入了境。香菸消散時,他開了目,在這一炷香的時間裡他似乎什麼都想了,又似乎什麼都沒想,精神卻瑩澈了許多。默了一會,他起身點了燭,坐到了竹案前,取過案左的檀木匣,將出一隻拳大的玉龜來,這是占卜之具,龜腹裡含著三枚銅錢。高駢捧龜默禱了一會,放下,銅錢便從龜嘴吐了出來,坤卦,高駢對周易諳熟得很——
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看來不壞,他將此卦象數細細揣摩了一番,枝枝蔓蔓後又落到了“牝馬地類,行地無疆,柔順利貞”一句彖辭上,坤德柔順,看來兵出有利!收了卜具,高駢的主意便定了,取筆寫道:“駢三思而再,謹奉驃騎之教,擬於明晨五更發軍,擇鋒五千先發,留公五千留守,餘軍過午繼之!”便將著走了出來。
王殷幾個正坐著,高駢笑道:“海上鷗鳥高不下,果有殺機藏玉龜!允德、持中,我意已決!”便將牒遞了過去,王殷看了大喜,流矢使人送往監軍院,問道:“靈龜何言?”高駢道:“天機不可洩漏,且喚陽郎兩個來!”當然高駢之所以決意出兵,既非李維周放了惡言,也非得著了好卦,而是李維周的鬧與這坤卦恰好應和了他,特別是後者,真可謂天人合一!
高駢正問著高潯、高傑今日操練的情形,便聽到李維周到了,又在那裡與梁纘擰,不過聲氣好了許多。高傑、王殷出去迎了進來,李維周笑揚著手上的牒文道:“一見此牒,吾家喜不自勝,便獨身搶了過來。都護,莫不是戲耍小閹?如何肯了?”高駢道:“軍中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