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河清三年(564年)正月。
北齊大敗北周、突厥聯軍於晉陽城下。
退守晉陽西山的周將楊忠,在得到了南路周軍,仍在平陽一線與齊將斛律光相持的訊息後,終於下令班師歸國。
見到周人北還,仍在晉陽附近大肆燒掠的突厥邊緣部眾,自不敢多待,立時便跟在楊忠身後,向北撤去。
而這些裝備原始、馬匹羸弱、遇戰便潰的突厥雜牌們的項上人頭,自然成了充實北齊兵將們軍功的最好物件。
齊軍在太傅段韶的指揮下一路追亡逐北。
愣是把一場敵人兵臨城下的恥辱之戰,打成了紙面上追擊七百里、殲敵無數的大勝仗。
可惜,這終究是紙面上的勝利。
突厥抄掠已足的核心部眾,早在楊忠回師之前,便已撤到了忻州以北。
而突厥汗阿史那燕都在得到楊忠的敗報後,更是當日便率領部眾撤向了內長城以北。
讓核心部眾過了一個富裕冬天,又借齊人之手削弱了旁系部落的阿史那燕都,無疑是今冬這場北方大戰的最大贏家。
當然,北周、北齊二國也得到了不少可以吹噓的勝利,比如楊忠的千里穿插晉陽城,比如段韶的七百里逐胡出塞。
似乎所有人都贏了。
但還是有那些無人收斂的百姓屍骨,那些焰火熊熊的鄉間民居,在提醒著細緻的看客們。
有人輸了。
有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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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晉州,平陽城。
周軍營壘。
“鴻鵠已翔於寥廓,羅者猶視於沮澤。”
周將達奚武將這話在口中唸了數遍,終是明瞭了手中斛律光這份手書的弦外之音。
鴻鵠都已飛去高天之上了,你這打魚的人,還死盯著這片打不到魚的池子做什麼呢?
斛律明月這是在告訴我,北路的楊元帥已經退兵了啊。
在心中無可奈何地暗歎了句,達奚武將那自齊人營舍中送來的紙頁,隨手扔進了炭盆之中。
紙頁被髮紅的木炭引燃,騰出一團焰火。
旋即,焰火熄滅,只餘下幾縷黑灰。
達奚武心中的戰意也隨著那焰火一道熄滅了。
他不是斛律明月的對手。
他,贏不了的。
平陽城外,北周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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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齊帝寢居。
取得了繼位以來,第一場對外作戰大勝利的齊帝高湛,在受賞的軍將面前扮演了數日的明君賢主之後,終於得以丟掉了自己的面具。
他自然清楚這場大勝背後的水分,他也自然明瞭這場大勝之下的兇險。
但人的緊繃與偽裝總是有極限的,超過這個極限之後,人總是變本加厲的迴歸本性。
在幷州新貢的美人身上,暢快地做了數回自己之後。
從天宮跌落人間的高湛,又回想起了一些令自己討厭的事情。
淮南的事,如何了?
他的行臺尚書進軍到何處了?
自己是不是又有十日未看奏書了?
念及此處,高湛不禁又想起了那日周軍兵臨城下時,自己在城樓之上的那份惴惴不安。
失去權力的恐懼,宛若藤蔓般在他的心中生長著,攀援著。
高湛艱難地推開了懷中那令人墮落的嬌豔女子,披衣而起。
今日起,他要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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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宮內。
批閱了大半日奏書的高湛,在窮極無聊的文書之內,收穫了數條令人喜憂參半的訊息。
壞訊息是陳人在合肥左右聚集了五到十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