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七年(566年)。
八月。
百濟王集兵二萬,沿海進兵,自多沙城出,往擊平州安羅。
十九日。
百濟王與前鋒七千人,至安羅城下,先立營寨。
二十日。
安羅城外,百濟王帳。
百濟王扶余昌正覽看著一幅輿圖。
此圖乃是他命國中的漢人畫工所繪,遼東形勢,具在這一紙之中。
此間,在他身側,有一盛裝女子,紅唇柳目,青春動人。
見他看了那圖畫許久而未做言語,那女子卻是嬌聲嗔怪道。
“鞬吉支好生無趣,喚妾來此帳中,卻只顧自己看這圖畫。”
扶余昌看著眼前這面貌不過十餘歲,言語頗有些活潑無忌的女子,心頭生出一絲苦澀。
這女子乃是南方久知下城方領,左平國茂之女,名叫嘉善。
國氏乃國中八大族之一,在南部頗有影響,此番攻陳,國氏出力良多,是以國茂奉女,他扶余昌不得不納。
東征出兵二萬,國氏獨佔五千,是以國氏之女,他扶余昌不得不尊。
此刻聽得嘉善問話,他遲疑稍許,便即言道。
“攻陳之事甚艱難,我憂心繼日,終日難安。”
“嘉善貌美,人人見之心醉,然而國事重大,我雖醉卿之容,而不能忘國家之危也。”
“今我得國氏兵、糧之助,若幸得破陳,則必立嘉善為於陸。”
扶余昌嘴上好聽話說了不少,心裡想的卻是破陳之後,要怎麼慢慢收拾掉國中的這些大族。
十二年前,他的父親百濟聖王扶余明襛與新羅交戰大敗,王軍被斬三萬人。
那場失敗之後,恭順王室的方領、達率們,麾下的精壯男丁幾乎死了個乾淨。
以至於往後國家征伐,皆是需要他這個國王低下頭去,懇請那些先前儲存實力的大族遣兵。
而今他年已四十,貴為一國之主,卻還要向這十來歲的小姑娘低聲賣好。
實是悲哀!
嘉善見他又做沉默,心道了句,阿父的囑咐真難完成。
但見她伸出蔥白的手指,在扶余昌的膝上輕輕地畫著圓圈,只聽她道。
“鞬吉支此番東征,究竟意欲如何,阿父與諸達率,皆欲知之。”
“若欲攻城拔寨,當下安羅城中唯有陳軍一千,我七千兵馬在此,何不鼓譟克之?”
嘉善身上的香氣,頗為撩人,只是扶余昌還不想似那北面的高麗王一般,淪為權臣的玩物,是以他沒有心亂。
此間,見她如此明言她是作為大族們的傳聲筒而出現在國王身側,扶余昌反而心中輕鬆了些,只緩緩言道。
“此次我與高麗共舉兵,我兵在南,高麗兵在北。”
“陳人平州之兵不過三萬,我等要務,便是誘敵,而非攻敵。”
“若我二萬人馬,能誘陳人二萬在南道,則高麗在北,便是以數萬眾擊陳人萬餘眾,兵力懸殊若此,則陳軍必破,我事必成!”
“是以我兵,今當虛張聲勢,假意攻城,實則於陳境之內,多造營壘,預備守禦即可。”
扶余昌見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將方才那幅輿圖拿起,在其上指點道。
“陳人善舟船,沿海之地,俱受其威赫,是以我分兵兩道而進,聚兵糧於多沙城,行山間小徑向安羅。”
“多沙、安羅之間,我又置營壘十所,駐守軍共五千人,以護糧道。”
“我觀陳將周羅睺善用奇巧之策,今我步步為營,陳人如何破我?”
扶余昌將那輿圖放下,繼續言道。
“此策須行山道,沿途運糧,靡費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