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文,挽著白圭走出道觀,看著癟著嘴,笑著問她,“怎麼悶悶不樂的。”
白圭別過臉去,鬧彆扭似的,不回他的話。
李修文寵溺的摸了摸她,一會哭一會笑,這是小孩子的專利。
有的時候,他也想兒由著自己的性子來,心智成熟之後,他能清晰看到各種事情的界限,再也不能隨心所欲。
拉著白圭的小手,走到石階邊上,用袖子拂去石板上的塵土,在最高一階的臺階上坐下。
李修文雙手往後撐住,背往後仰,腿抻直了,擱在石階上,抵住第五階臺階的邊緣。
白圭也有樣學樣,只是小短腿,夠不著那麼遠,只能抵住第三四階臺階。
頭往下低,遙望山腳,山路漸漸消失,縮成一點,高大的樹木只有火柴大小。
有幾隻麻雀,偶然飛過,有幾隻野兔,從一團樹叢鑽入另一團樹叢。
要是以往的白圭,早就變回原形,追逐麻雀、野兔而去。而此刻,她卻嫻靜、平和,懶洋洋的,一點都不想動。
剛才的酸楚好像過眼雲煙,來的快去的也快。
李修文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說著話。
她也只是聽著。
“其實當人,一點都不好。”
“終日奔波,只為了填飽肚子,沒意識還好,有意識就需每時每刻,承受奔波勞苦。”
“少部分不愁吃喝的人,也需擔憂同類相殘,互相傾軋。”
“哪怕那一小撮,將世俗之爭完全拋下,專注於‘道’的人,也會發出‘固知一死生為虛誕,齊彭殤為妄作’的感慨。”
這番話直把白圭暈頭轉向,只感覺與其聽這些,還不如繼續嘮嘮什麼義妹親妹。雖然聽得難受,但至少聽得懂。
李修文也感覺自己失言,趕緊打住。
這些天來,雖然有驚無險,但總是繃著一根弦,哪怕朱果已經治癒他身體上的疲憊,療育了他的精神。
某些話,只能對自己說,找不到一個傾述之人,多少有些憋屈。
但剛說了兩句之後,他才了悟:這是一種不負責的做法。
白圭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無法切身實地的有所體會,正因為如此她也不會將這些事說給他人。
但是日後有了變故,難免有將秘密洩露出去的可能。
這既會害了自己,也會害了白圭。
有的時候,無言勝過千言萬語。
他嘿然笑著,心想:“自己的命,還是自己抗吧,關她這甚事。”
他也想不顧一切的傾訴。
“小白,孤單的其實不止你一個,其實我也想家了。說起來難為情,但若是我知道後果,也許我就不好救人了。”
但這些話他都吞到肚子裡,一個字都不會蹦出來。
他用力把白圭的頭往下按,大笑道:“仙人收徒之前,不但要看緣法,還要考驗幾次,才能傳道。要不然,得道得的那麼容易,也就不會珍惜。”
“阿兄,這是在考驗你呢!怎麼樣?打退堂鼓了嗎?”
白圭也跟著笑了起來,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笑。
她只覺得,阿兄只要開心,她也開心。
阿兄要是難過,她也會跟著難過的。
過了中天,太陽邁著四方步,往西方大步流星而去。
山下出現一個黑點,慢慢變得細小如蟻,又過了一會,可以看到人的輪廓。
標誌性肥碩的身材,一眼就可以看出是誰。
那是徐況,手裡捧著一紮麻箋,上面疊了一個瓦罐。
他的腳一階一階往上挪,走了半天,才走了二十多階。
即使是這樣慢的速度,他也已經上氣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