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視傷口,單手捏住兩角,抖了抖,如撒鹽似的,均勻灑在傷口之上。
落入即融,滋滋啦啦,白煙瀰漫。
傷口處奇癢無比,長出肉芽,緩慢的癒合著。
李修文絲毫沒有反應,又從徐況手中接過瓷瓶。拔開塞子,倒出兩粒指甲大小的丹丸。
丹藥色白帶灰,像是野地中倔強生長的山參。
他右手捧起丹藥,毫不猶豫的一口吞下。
黑衣人目視李修文,眼中異彩連連。
“傷成這樣,臉卻如雕塑一般,一點變化都沒用。”
李修文服過藥,黑衣人忙道:“內傷不重的話,只要再修養半月,就可痊癒。”
“若是重呢?”李修文反問道。
黑衣人:“雖是重金買來,但也只是凡物,那種傷還是需要仙家來救。”
李修文心道:“搞半天,還是白費。”
“到頭來,還是要放棄這具身體。”
明明是壞訊息,他內心卻有幾分幸災樂禍。
老小子想賣給我一個人情,哪想到自個傷的這麼重。
什麼價值千金的藥,都打了水漂了。
笑眯眯的說道:“徐況,你替這位先生去客房尋一住處吧。”
黑衣人忙道:“既然事情已經結束,我也該回報家主,就不在此久留了。”
他死死盯住徐況,叮囑道:“記得要好好跟著道長,潛心修道。你要是三心二意,再讓我發現,家法伺候!”
他自袖中捻出一張巴掌大小的符,用力跺腳,地面紋絲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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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想起,道觀再怎麼也是道場,制不了橫行無忌的邪祟,制制他還是比較輕鬆的。
赧然一笑,轉身快步離去。
見他走了,李修文對徐況吩咐道:“徐況,扶我回袇房吧。”
斷續粉的作用已經結束,生出的新肉,已被薄薄的新皮蓋住。
五臟六腑的情況稍微好一點了,但痛感依舊沒有緩解。
徐況抓住李修文的手,將他的手臂搭在肩上。
下手沒輕沒重,將李修文架起來的時候觸碰了傷口,惹得李修文臉頰抽搐,忙喊道:“輕點。”
就這麼一直扶到袇房,打發徐況去客房休息。
李修文坐在椅子上,點起燈盞,再次研墨。
這具身體與他契合度最高,痛感之類的也與本身無異。
若是還能繼續附身,說不定還能以此為根基,踏上人族的修行道路。
而今既然走不通,需另行他法。
身死若燈滅,可還有身後事,要替真正的“李修文”處理一二。
思來想去,也只有道觀、叔父、未婚妻三件事情。
他眼下也只有徐況一個徒弟,修道觀的時候,他也出了不少力氣,留給他也算合適。
但他想到徐況回道觀的貓膩,不那麼輕鬆就給他。
“那就小小捉弄一下他吧。”
在燈盞下,暖黃色的的光芒中,李修文面帶微笑,寫著“遺書”。
手中毛筆是剛從徐況那裡討來的,是一支竹杆狼毫,據說能值不少錢。
他以筆肚在墨水中蜻蜓點水般舔了一下,在硯臺邊緣颳去餘墨。
從右上角起首,以小字書寫,揮灑自如,只一刻鐘,就寫完一張。
他也算學過一些,大字學顏入隸,小字從智永、二王歸於宣示表、黃庭經,算是有幾分功底。
完成之後,李修文忍不住笑了幾聲,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在這裡面,他叮囑徐況,要替他再找個徒弟,資質差的不行,樣貌差的也不行,緣分不夠的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