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突然冒出來的,撿了甘州城最熱鬧的那條街。行動快速,有組織,有目的,有賺吆喝的,有捧場的,不像一般的百姓或商人。那兩夥人明顯是認識的,一夥負責挑動百姓,一夥負責趁機賣炭。除了這兩撥人,還有幾個混在百姓中間,裝作百姓去買炭。
就是這幫人,把街上弄得亂七八糟的。
董大嫂還說那幫人穿得靴子與他們不一樣。甘州城內地勢平坦,富貴人家乘車馬,轎攆出門鞋底薄。貧苦人家常年奔走鞋底厚,這幫人穿得既不像富貴人家的僕人又不像普通百姓,瞧他們那鞋子倒像是說書人口中的江湖人。
“吆喝是假,賣炭是假,這幫人怕是另有目的。”
“誰知道呢?左右不關咱們這些平頭百姓的事兒。”董大嫂嘆了口氣:“只是這炭嘛,得觀望觀望。妹子是打從外地來的,不曉得這甘州的冬天有多難熬。若是沒有木炭,怕是真會凍死人。妹子可要在甘州過冬?過冬的話也得想辦法備些才是。”
“大嫂家裡人口眾多,還有年幼的孩子,這木炭可有備下?”
董大嫂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凡甘州人家,誰不在入冬前備下木炭,就是家裡窮的叮噹響的,也會備上些。往年皆是如此,唯有今年不同,董家跟其它人家一樣都收到了那張紙。
紙條是用箭射進家裡的,是家裡的三女兒發現的。起初他們也不信,以為是誰家孩子惡作劇。直到隔壁
張大娘家買了炭,才曉得事情沒他們想的那麼簡單。
“張大娘家裡怎麼了?”
“張大娘的兒子被人打斷了腿,至今還在床上躺著。”董大嫂道:“炭是前一天買的,腿是第二天斷的,很難不讓人往買炭上想。”
董家是一般人家,只想平安度日,不想招惹麻煩。
“沒有木炭,大嫂家裡該如何過冬?”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董大嫂道:“我家與別家不一樣,別家買炭都是算著買的,我家夫君未雨綢繆,都會多買一些。經年累月的,後院倉庫裡便有些剩餘。他們只說不讓買炭,又沒說不讓買別的東西。棉花也能禦寒。我多買了些,
做了幾床厚實被子,棉衣棉褲,真遇到天冷的時候就窩在家裡不出去。還有木柴,我也買了許多,雖不像用炭那麼方便,關鍵時也能禦寒救命。”
“還得是大嫂,不像外頭那般死腦筋,不懂得事事變通。”陸知鳶伸出大拇指:“外頭的情形,大嫂不妨再留意些,若真的需要木炭,去謝家炭鋪。旁的不敢說,給大嫂您一個低價還是可以的。”
眉眼一挑:“保管大嫂跟董大哥這個冬天過得暖和和的。”
“我說句實話,妹子別笑話。”董大嫂往董大哥哪兒靠了靠:“我有你大哥,
天再冷也不怕。”
董大嫂嘴角帶笑,眼尾夾帶著一絲嬌羞:“妹子若是沒有準備,我給妹子送一些。甭管是木炭還是棉衣,
大嫂都捨得。妹子留個地址,最晚兩個時辰,定給妹子送過去。”
陸知鳶婉拒:“多謝大嫂,不必了。”
董大哥握住妻子的手:“神醫家裡不缺木炭,夫人就別操這個心了。”
董大嫂剜了他一眼,自顧自地說:“妹子不缺是妹子的事情,你我相送是你我的情誼,夫君何時變得這般小氣了?”
董大哥沒有理董大嫂,而是自顧自地道:“若沒猜錯,神醫應是打從京城來的謝家小姐。”
陸知鳶點頭,淺淺的行了個禮:“進門多時,還未向董大哥,董大嫂仔細地介紹過自己。我姓陸,乃是京城中平南侯府的嫡女。我的外祖父是柱國大將軍謝遠道,母親是北涼境內唯一授封的女將軍謝朝雲。我有三個舅舅,大舅舅從商,二舅舅從政,還有個小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