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小書房內燭火搖曳,隔著窗子,能看見謝朝雲跟青枝在整理賬冊。主僕倆沒有刻意放低聲音,就像平常說話那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當聽到謝朝雲說把那些整理好的賬冊搬回將軍府時,陸淮忍不住推門進去。
青枝下意識攔在中間,嘴比腦子快,說出一句:“我家小姐跟侯爺已經和離了,煩請侯爺自重,有事白天來。”
眸光定在謝朝雲身上,陸淮壓著慍怒道出一句:“沒有和離!”
白日裡,見到傳旨公公的那一刻,謝朝雲就明白和離之事還需經些波折。陸淮不愛她,卻愛謝家的權勢與財富,如今謝家還在,她又被皇上封做三品誥命,即便相看兩厭,他也會想辦法將她留在侯府。
謝朝雲放下手中賬冊,示意青枝出去。有些話,還是說開的好。
香爐裡燃著讓人心靜的沉香,謝朝雲撩起裙襬坐在陸淮對面的椅子上:“侯爺,請坐!”
她的裝扮似與往日不同,許是要就寢的緣故,卸了朱釵,洗了胭脂,連衣衫都是素色的。可就是這樣的素色,反而有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謫仙一般的清冷之美。
“侯爺!”謝朝雲先開口,直視陸淮:“和離的事情煩請侯爺再想想。你我夫妻已無感情,看在鳶兒的面上,我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僵。我知侯府近況,作為侯府曾經的兒媳婦,我亦會對侯府盡一份心力。這是陸家的莊子,所有的賬冊都已經整理完畢,臨縣被偷走的那些糧食,算在我的頭上。我已拜託兄長,這幾日便能補上。”
謝朝雲眉目澄明,看向陸淮的眼中不再有愛意,她與他更像是坐在這裡談生意的。
“老侯爺留下的那幾間鋪子被季妹妹的弟弟賭沒了,老侯爺若是泉下有知,怕是難以瞑目。這四間鋪子是兄長給我的陪嫁,雖不如老侯爺留下的那幾間鋪子好,終歸是賺錢的,侯爺好好經營,維繫侯府的日常開支不是難事。”
說罷,又把朝雲別院的地契拿了出來。
“這間別院,也留給侯爺。”
陸淮看著她:“錦瑤的事是我錯了,可我也是為侯府著想。鳶兒出生時面色青紫,太醫說她活不到及笄。你身體受損,不能再為侯府綿延子嗣,我不想你被人說三道四,更不想侯府無後。雲娘,我不想和離。”
謝朝雲躲開他的手,眸色一冷:“中秋佳節,侯爺早就回京了吧。”
陸淮一怔,不知她為何提起這事兒,又想起中秋節後她對自己的態度與之前完全不同,遂明白過來,柔聲道:“可是雲娘你聽到了什麼傳聞?”
謝朝雲看向陸淮,聲音不高不低:“不是聽到的。”
陸淮心裡一虛,仔細回想。回京那日他走了小路,入城門後又刻意走了偏僻的窄巷,就連那客棧都是精挑細選的。他了解謝朝雲,知曉她絕不會去那邊,可萬一她去了呢?萬一她看到了他和婉婉呢?
心念一轉,半跪在她面前:“並非有意瞞你,而是婉婉她非要跟著回來。我尋思著,你是侯府主母,理應先與你透過氣,便在城中為她尋了個客棧。”
“然侯爺並未與我通氣。”謝朝雲收腿,生怕陸淮碰到自己:“侯爺不必再費盡心思地為自己找藉口,有些話,雲娘不說,是給侯爺您留臉面。”
謝朝雲盯著他的眼睛:“侯爺與季妹妹在醉春樓說的,做的,雲娘全都知道。不是聽什麼旁人說的,而是雲孃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不止雲娘,當日在醉春樓的還有鳶兒。”
“是她設計陷害我的,她在我的酒水裡放了東西,雲娘,你是知道的,我心裡只有你。”
“侯爺說這些話不覺可笑嗎?侯爺娶雲娘難道不是為了我將軍府的權勢,為了雲孃的出身,為了雲娘帶來的那些嫁妝。”謝朝雲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都要和離了,雲娘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