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滿是他的抱怨。
說他與母親的婚事原就是一樁錯誤,說他不該為了顧惜侯府的名聲與母親強做夫妻,說母親善妒,不應坐上侯府主母之位,說他們夫妻離心已久,說他的病皆是因母親所致。還說他給陸淮找了個極好的妻子,說他不希望陸淮走他的老路,說陸淮只要珍惜他的妻子,侯府定當不同。
滿紙瑣碎,遣詞用句還有些錯誤,然心中並無陸知鳶提到的那些。
見父親欲怒,陸知鳶將信拿過來,先是對著院中的燈籠照了照,疊成一個奇怪的樣子。疊好的信紙上只留下一句話:“父為母所害,府內失蹤者多為你母所害。”
陸淮笑了,指著陸知鳶道:“你果與你的母親一樣,竟想出這個法子來陷害你的祖母。”
陸知鳶嘆了口氣:“父親何必裝傻?方才看信時你便注意到了這些字的墨色是一樣的,與旁邊的那些字相比,墨色更重。祖父在寫這幾個字時用了極大的力氣,故意將他們與旁邊的那些字區分開來。”
陸淮還是不信,問道:“有什麼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非要用這種方式?別忘了,我是他的兒子,親生的。”
陸知鳶淡淡道:“祖父倒是想告訴你,你給祖父這個機會嗎?在祖父病重的那些日子,父親藉口讀書流連在書院裡,直到與母親成親方才回來。父親真的在讀書嗎?”
沒有,他沒有在讀書,他只是不想回侯府,不想面的侯府裡發生的一切。
“祖父病重時,父親在與自己的同窗遊山玩水。祖父病故後的第三日,父親才匆匆而歸,連祖父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祖父的後事是母親這個還未進門的兒媳婦幫著料理的。因為此事,父親還被人誇孝順。孝順的是父親嗎?是待父親盡孝的母親。”
陸淮抓了抓頭。
父親病故,侯府亂成一團,是謝朝雲站了出來,以未來兒媳的身份代為操辦一切。侯府沒錢,喪事辦的有些簡單,可朝中的大部分官員都來了,衝著謝家的面子。那是父親一生中最為榮耀的時刻!
他本該念著謝朝雲的好,在她嫁進侯府後好好對她,可他做了什麼?他聽著那些同窗的話,認為謝朝雲越界,認為她仗著將軍府嫡女的身份沒有把她這個未來的相公放在眼裡,認為她對父親不敬,將喪事辦得那般節儉。
他怪她這個,怪她那個,卻從未想過,她原本是不用去做這些事情的。若是沒有她,侯府會因為這場喪事成為京城裡最大的笑話,因為他的母親壓根兒不懂得操辦。
陸淮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兩個巴掌,脆生生的,讓陸知鳶聽得十分舒坦。
“父親不在府中,祖母又讓人日日盯著祖父,連祖父最為信任的車伕都不能近前,此等狀況下,祖父只能透過寫信的方式將個種內情倒出。然父親並未看過這封信,或者說看了,只看了個開頭就扔到一邊去了。這信,還是在幫母親整理信件時無意中看到的。”
陸知鳶將信翻過來,信的背面是一首打油詩,與那封信的內容比起來更為彆扭,且讀不出是何意。陸知鳶將信折了一下,遞給陸淮。
“這是……”
“車伕的名字,最後一個知是知道的意思。”
陸淮看著陸知鳶:“你怎知這是車伕的名字?難不成你去找了那個車伕?”
“父親真笨!”陸知鳶白了他一眼:“母親掌管府中中饋多年,凡府中下人的名字,只要是還在世的母親都記得,況且還是祖父身旁的車伕。祖父病故時,便是他幫著母親料理的後事。他一生未娶,大半輩子都在侯府,又自請為老侯爺守靈,母親感念他的忠誠,特意為他置了兩畝地,又在祖父的陵寢附近給他修了個房子。逢年過節,凡是府裡的有的賞賜,母親都會叮囑管家為他備上一份。”
謝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