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蕾莎的眼神變得有些銳利,但她也隱約猜到了羅希亞話中的深意,所以這份銳利中又包藏著幾分憐憫:“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在人陷入絕境的時候,人性的懦弱往往會引導他們依賴某個具有權威性的存在,神和聖典存在的意義就是如此。
但人如果過於依賴神明的話,他們的懦弱會被無限地放大,這不利於他們獨立思考,也會導致他們很難靠自己摸索人生之路,所以在人走向獨立的過程中,神是必須要被否定的,因此,無神論才應運而生。
我剛剛也說過,在剛開始意識到我從此以後無法再依賴你和艾蕾亞大人的那段時間裡,我對自己的未來感到很迷茫,這份迷茫驅使著我翻開了波斯提亞府書房內積灰已久的聖典,試圖從聖典記錄的神諭中尋求救贖,在這一過程中,我也意識到了神明存在的合理性……”
“即使你從沒有被所謂的神明眷顧過,即使你明知道聖典其實就是後人編撰的某個聖人在被世人潑盡髒水而亡後成為引渡眾人的主神的故事集,即使那些自稱是主神代言人的傢伙們曾在你的身上安上‘災厄之子’的罪名,你也仍然試圖向那些虛偽的存在尋求救贖嗎?”
羅希亞坦然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是嗎?即使我曾嘗試過向神明尋求救贖,但如今我也早就已經不再相信神會帶來什麼救贖了。
眾人在一廂情願地編織謊言,為神明賦予神秘性、其行為的正當性和高尚的價值,本質上也不過是為了透過具現化心中理想的聖人形象來約束其他人,滿足自己的私慾,於是神權的壓迫才就此產生,這就是我如今對於神明這一存在的看法。”
特蕾莎思考了一會兒,發現羅希亞雖然嘴上說的話和她的看法大致相同,但仔細品來,還是能聽出那些話語中包含的些許違和感,而且她始終沒有正面回答特蕾莎的問題。
“也就是說,雖然你反對教會的造神行為和利用神權壓迫人民的行為,但你依舊認為神是存在的,我可以這樣理解嗎?那麼,神在你的心裡又是一個什麼樣的形象?”
羅希亞點了點頭:“果然你總是能從我曖昧不清的話語中找到端倪和盲點,逼著我正面回答你的問題。
其實我也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和你說我現在的看法,畢竟這也不過是我基於斯托希洛曖昧不清的記憶和我個人的直覺得出的一個觀點而已,沒有經過實際求證,和現實也毫無干係。”
“但說無妨。”
“在我看來,神也不過是人類給另一個位面的生物下的一個定義而已,祂們可以從另一個位面觀測到我們的存在和人生軌跡,也可以對我們生活的世界產生一定的影響。
人們將祂們產生的影響記錄下來,在一定程度上做了誇張化和藝術化的處理,便成了所謂的神話。而如今,祂們卻自主選擇了儘量不對人類的生活產生影響,退出了人類的歷史舞臺,人為了做到完全的獨立自主而選擇否定神和神話,無神論也就此誕生。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我們這個位面發生的任何事就像是一本可以由我們自己書寫的話本一樣,神則會翻動書頁,閱讀我們書寫的故事。
早期祂們會強硬地在書中增加註腳和擾動,干涉人類的發展。但現在祂們卻不再增加註腳,只是沉默地注視著人世間,欣賞著這本永不完結的話本。”
在羅希亞陳述完後,特蕾莎就一直沉默地注視著篝火裡的火苗,消化著羅希亞為她描繪的世界觀。
這對特蕾莎而言是從未聽過的全新理論,因此她這次沉默的時間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長。羅希亞見特蕾莎久久未給出答覆,便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嘴唇:“我知道這很難讓人認同,所以你要是實在不能接受的話,你也可以當我從未說過這些。”
特蕾莎卻淡淡地搖了搖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