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看田禾的反應,田禾佯裝沒聽見,頭也不回地盯著前方那崎嶇的山路,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告訴呂耕田:“這世界沒有兩頭甜的事情,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哩!那麼大個村子,掌握在手裡,犄角旮旯盡是機會,何愁開銷不了呢?要不,俺在鎮裡分擔點?”
呂耕田急忙說:“用不著。只要鎮裡多想著俺們的難處,有好處接濟著點就行了。”
第四件事是田禾給牽線,公路段答應,明年一開春,趁原路擴修,路經昂首村之機,把小鎮街面捎帶著鋪成柏油路,前提是必須籌集六十萬現金、村裡負責施工隊人員住宿與飲食。條件並不苛刻,可這麼一大筆錢從哪兒來?過去的經驗告訴他,昂首村的人們只顧自己的小家庭,哪有那麼大的胸懷,拿出緊巴巴的錢修路呢?
說起這昂首村的街道,歷屆村幹部都修整過,由於手頭困難,都是浮皮潦草地“清水撒街,黃土墊道”一番,應付上面的檢查而已。根本改變不了“春天地消踩軟糕,夏天積水能洗澡,秋天坑窪蹦蹦跳,冬天冰凌人滑倒”的狀況。
呂耕田重新掌權前,農民們經營自己的土地,已經基本擺脫貧困,逐步向溫飽過渡。社會在進步,農民們也在進步,誰都願意改善一下生活環境。由曹拴牛牽頭,昂首村農民自覺自願出錢出力,掀起一個不大不小的集資修街熱潮。這讓呂耕田始料不及。哥哥出面捐款,曹覓牛感到特別露臉,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自己是村裡的出納,理應把村裡人的捐款造冊登記,做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這就犯了呂耕田、金大浪馬馬虎虎撈錢的兵家大忌。呂耕田說:“就這麼地吧,能收幾個是幾個吧,大頭兒還得咱們想辦法哩!”金大浪說:“把錢存著,用多少俺給報多少,別鬧成糊塗賬就行。”
聾子劉恕兜裡裝著伍佰元現金,肩上挑著兩大筐熟透了的蘋果興高采烈地走進村委會,他放下擔子,撩起衣襟擦擦汗,向登記集資的人們打招呼:“來來來,大家嚐嚐鮮!”
甄惠從筐裡撿了幾個大個兒的蘋果,放到辦公桌上說:“嚐嚐就嚐嚐,見好東西不吃、見好媳婦不睡,傻不傻?”他拿起最大的蘋果大口大口地咀嚼起來,嘴裡誇著“脆,甜,一缽水,好吃!”
金大浪把桌子上的蘋果使勁扔在地上,摔成八瓣兒,踩在腳下,罵道:“孃的,就知道吃,不看誰的,摸著就吃,就不怕噎著?”
滿懷喜悅之情的劉恕,不知道金大浪為啥發火,看著金大浪那張掛下霜來的冷臉,不解地問:“大浪,怎了?誰惹著你了?糟踐這好好的東西!?”
金大浪冷冷地說:“劉恕,你就算耳朵聾了,眼睛又沒瞎吧?就算眼睛瞎了,還有眼腔骨吧?人家忙著搞集資,你卻拿幾個爛蘋果來糊弄人,這不是成心搗亂嗎?”
聾子沒聽清金大浪說的啥,就問呂耕田:“呂書記,大浪這是怎了?俺又沒惹著他,究竟為啥啊?”
呂耕田扒在劉恕耳朵上大聲說:“集資!修街!你出錢嗎?”
劉恕聽清楚了,也聽明白了,苦笑著說:“俺這耳朵,誤事哩!俺帶著錢哩!不算多,五百。不夠,俺再給!”
呂耕田接過錢來,遞給曹覓牛說:“記上!人聾心不聾,精神可嘉!”
呂耕田又把金大浪拉到一邊低聲說:“你就惡人做到底吧,告訴他,明年把果園子收回,歸農場管理,再讓他把今年的承包費交清了,滾蛋!”
金大浪心領神會,大聲交待劉恕:“你抽空兒先把今年的承包費交清,明年那片果園子歸農場所有,你就哪兒涼快到那兒歇著去吧!俺們可不像卜元好糊弄,兩筐爛果子就被你收買了,俺們稀罕的是那整個園子!提溜著你的爛蘋果滾吧!”
劉恕聽明白了,劉恕發怒了,他憋得臉色發紫,青筋暴跳,濃眉倒豎,雙目圓睜,大喊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