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尖細嗓音落下的同時,裴聿衍等人也趕到了,恰好聽見了那句欽封攝政王,代為監國。
他隔著烏壓壓的人群,看到了馬上的裴寂。
眼中的怒意,心中的憋悶,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這竟是皇帝親筆留下的詔書。
為何,這究竟是為何。
他的背脊挺拔,虛汗卻早已打溼了衣裳。
滿朝文武該如何看他,舉國上下的百姓又要如何看他,他是太子,皇帝任命監國的人卻不是他,這就像是無形中給了他一巴掌,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皇帝不喜他,但凡醒來就會換了他這個太子。
他簡直就是大燕有史以來最為可笑窩囊的太子。
可他才是父皇的嫡親長子,他卻疑他防他。
甚至在他與裴寂之間,他選擇了這個手握重兵的裴寂為攝政王,也要提防他這個親生子。
明明幼時父皇會握著他的手,為他開蒙教他寫字,就連他頭次騎馬也是父皇抱著他上的馬背,不惜耽擱朝政也要花整日時間陪著他騎馬。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令父皇對他猜忌至此。
聖旨宣讀完畢,眾人遲疑了半刻,竟是裴聿衍身後的御林軍統領先一步跪地叩首。
“臣參見攝政王。”
其餘的人才反應過來,一個比著一個搶著磕頭,生怕磕得慢了,腦袋要落地。
“臣等叩見攝政王,攝政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唯留裴聿衍口中酸澀,徒勞無力地站著,烈陽在他的頭頂,曬得他背脊微微弓起。
直到那冷冰冰的目光向他掃來,外加身旁人一拉,他才麻木地一點點跪下去。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空洞蒼白地一字一句道:“兒臣叩見叔父,叩見攝政王。”
短短時間,他向裴寂跪了兩次。
這哪是下跪,分明是對他的折辱,將他所有的肌骨打碎,讓他俯首稱臣。
他這便要認輸了麼,不,就算裴寂是攝政王又如何,他想繞過他坐上龍椅,便是謀朝篡位的逆賊。
只要皇帝一日不醒來,他便永遠都是大燕的太子。
他絕不會認輸。
那邊小太監已經快步跑到了馬下,把臉笑成了朵菊花,雙手高高捧起金黃的聖旨,滿是討好又諂媚。
“攝政王,快快接旨啊。”
裴寂卻仿若未聞,兀自翻身下馬,朝著太后走去。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東西,但裴寂連看都沒看一眼,冷淡地道:“給你了。”
小太監嚇得捧都捧不住了,這,這他哪配持有此等寶貝啊!
裴寂大步到了太后身前,一撩袍角,直直地跪了下去:“母后。”
“吾兒回來了,起來,快快起來。”
姜太后親自上前伸手想將人扶起,裴寂卻不留痕跡地起身,她的手指連他的衣袖都未能觸碰。
太后已是花甲之年,兩鬢花白,臉上滿是皺紋,難得的還算神智清明,看到這個許久未見的小兒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與先皇是長輩賜婚,她一直都知道先皇並不愛她,只是不得不娶她為後。
年輕時,她要忙著與先皇那群鶯鶯燕燕爭寵,那會先皇極為寵愛貴妃以及次子,她的心思便全都放在大兒子能否坐穩太子之位身上。
為了爭寵,她犧牲了大女兒的終身幸福,將其遠嫁西北和親。
更是與貴妃比著生孩子,想要盼來先皇的憐惜,即便知道自己生大兒子時身子有虧損,那會已是三十多的高齡,也要拼了命的生。
可惜生下裴寂後,先皇不喜他模樣太過像她,俊美有餘威武不足。
除了頭兩年會關心一二,其餘的心思又都撲在貴妃母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