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的覆滅仿若一場突如其來且猙獰恐怖的噩夢,剎那間,往昔的繁華便如琉璃般破碎滿地,化為烏有。
吳家,曾是夏國榮耀加身,顯赫一時,的名門望族。卻也在這場滅頂之災中,如巍峨大廈傾頹,轟然崩塌。
那個曾經養尊處優風度翩翩的吳家少爺吳澤,亦在這一夜之間,從雲端跌入了塵埃,失去了他所擁有的一切尊貴與財富。
倘若不是這流離失所,朝不保夕的艱難日子持續了這般漫長的時光,一直篤定地堅信著世家大族根基深厚,定能屹立不倒的吳澤,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會有如此天翻地覆,悽慘落魄的一天降臨到自己的頭上。
齊國的軍隊仿若勢不可擋的潮水,瘋狂地湧入了漁陽這座寧靜的城池。剎那間,所到之處皆陷入了一片混沌與混亂之中,哭喊聲、求救聲、搶奪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幅人間煉獄的慘象。
吳澤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府邸,被齊國計程車兵如惡狼撲食般肆意搶掠。那些平日裡看似忠心耿耿的家丁們,此刻也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嚇破了膽,四處奔逃,作鳥獸散。
曾經對他頷首低眉、恭敬有加,事事都為他周全考慮的僕人們,在生死攸關之際,也都只能顧及自身的安危,無暇再理會他這位曾經的主子。
他身上那件象徵著身份與地位的華服,被粗魯地扯破,衣袂飄飄的優雅不再,那塊溫潤珍貴、世代相傳的玉佩,也被無情地搶走,只留下他頸間一片空蕩蕩的落寞。他的頭髮凌亂地披散著,臉上沾滿了灰塵,眼眸中滿是驚恐與無助,全然沒了昔日的神采飛揚。
吳澤從小到大,從未見識過如此眾多的敵軍,確切地說,他甚至連夏國的軍隊都未曾真正見過。漁陽,這座祥和安寧的城池,已有數百年未曾燃起過戰爭的硝煙。自幼便在漁陽的溫柔懷抱中成長,從未踏出過這片土地半步的青年,又怎會有機會目睹戰爭的殘酷與血腥呢?
當全奐出城受降的那一日,他就身處身後的那群人之中,親眼目睹了全奐被陳禮當場格殺的慘烈場景。那血腥的畫面,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一向喜愛閱讀話本,滿腦子都是奇思妙想和俠義豪情的吳澤,心中其實對書中所描繪的絕世高手充滿了嚮往與憧憬。而陳禮,無疑就是他心中那絕世高手的具象化。這位名滿天下的劍術宗師,作為凌丕的貼身侍衛,身姿矯健,劍法高超,殺人於無形之間,在吳澤的眼中,既有著令人敬畏的強大實力,又帶著一種神秘而冷酷的氣質。
然而,吳澤的內心深處,卻連對凌丕的恨意都不敢有。他深知自己的渺小與無力,在這亂世之中,一個不小心,便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他更不敢繼續留在漁陽,這座承載了他二十年歡聲笑語、美好回憶的城市,如今卻已改姓了凌,不再是他熟悉的那個家園。夏王全奐的頭顱,就那樣血淋淋地擺在他的面前,雙眼圓睜,死不瞑目。那空洞的眼神,彷彿在質問著每一個人,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
吳澤看到,那些平日裡在朝堂之上高談闊論、口口聲聲宣稱要忠君愛國的所謂忠臣們,此刻卻都面無表情,沒有一個人為之痛哭流涕,也沒有一個人表現出絲毫的震驚與悲憤。相反,他們對著凌丕三拜九叩,極盡諂媚之態。甚至在那個男人篡位稱帝的那一刻,他們竟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跪拜在地,宣誓效忠。
吳澤的心中充滿了憤怒與悲哀,他不禁在心中痛斥,這些人平日裡讀的那些聖賢之書,難道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就連他這樣一個涉世未深的青年都明白,他們如今是亡了國,成為了任人宰割的亡國奴!可為何連吳家的那些長輩們,那些曾受夏王恩澤、在夏國的庇護下享受榮華富貴多年的人,都能如此輕易地將過往的恩情置之不顧,向著這個剛剛屠殺了漁陽無數百姓的仇人俯首稱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