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傾徹,大地蒼茫。
謝衍站在車頂,遙遙的,同那飛舞招搖的裙裾對望。
他忽然發現那紅裙很襯她。
張揚的、霸睨的,僅是站在那兒,便足以攫取他所有心神。
獵風揉皺她的裙,那一刻,所有生物的視線俱落到了這位王上。
無法形容的時間流逝後,這個世界爆發一道驚天泣地的悲鳴。狂風席捲、造物破碎,眼前耳際失聰嗡鳴,一切事物的存在在他視野消弭倒塌,最終定格在她飛揚起落的裙角上。
當舊世界坍塌,新世界誕生的第一縷光線落到他身上時。
不出意外的,謝衍看到了自人類基地中走出來的自己。
那時的他神色木然,知道她最後選擇的結局,也知道她留下的世界死亡又新生。可他不是救世的料子,也沒有延續人類文明的大義。
謝衍唯一想到的。是多次重啟過該世界的龍傲天系統。
他將系統分離出來,不顧 4587 的勸阻,強制重啟了這個世界。
意料之中令人噁心的,他不會記得世界重啟前的一切。
他懷揣著對她的殺心,籌謀、實施,將她推入喪屍群,再迎來隔絕不開、覆轍難斷的宿命。
如此重複,系統意識到了危機,4587 也同樣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再一次失憶。
不記得重啟,不記得所為,也不記得宿命同在。
後來,他在系統空間內尋到了一處“潛在”。
才明白所謂的宿命為何?
他親手斬滅過去的自我,獨留下那個擁有“記得”的謝衍”。拋去了人類,拋去了存在,來到過去與未來,終於再次見到她。
不記得了嗎?
記……得的。
他假意詐死於系統眼下,除掉那群時間線內的倖存者小隊,也給出了瞞天過海的線索。
可他還是抵不過宿命,那她親手為他箍上邪惡、永恆、不可磨滅的宿命。
謝衍朝著他走來。
遍踏這片貧瘠而富有的大陸,他們彼此走近,又恍惚中,他們早已走過無數次。是過去是未來,他即是過去的他,他即是未來的他。
他們本為一體,卻格格不入。
當謝衍仰頭,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帶上迥然不同的神態對視時,他們同時笑了起來。
說不清這一刻他們到底在笑什麼,世界陷入混沌。介於毀滅與新生,開始與結束,他們站在重啟之中,給出了瞞天過海。
謝衍收斂笑容開口,打破了時間的暫停與死寂——
“怎麼發現的?”
“看到它們的時候。”
他不動聲色,“它們?”
“他”恍若未聞,“是的,它們。”
謝衍緊了緊掌,沒再繼續這個沒有繼續的話題,“…系統怎麼處理?”
“他”眸光微眯,掀出弧度,“自然該留著。”
“留著……” 他咀嚼他話語中的狠厲,輕笑出聲,“留著有什麼用呢?你不照樣保不住自己的記憶 ?”
這句話太赤裸,赤裸到“他”的神色有一瞬驚駭恐怖,謝衍毫無所覺,只是依舊冷笑。
他並非在嘲諷自己,只是事實如此。
是啊,事實。
他如今受制於人的事實。
準確說來,他如今迫不及待想要反抗的事實。而虞初的出現,讓他終於有了那麼一個反抗的方向。
謝衍不是不能過。
只是過去於他,太遠了。
三百年的歲月……
從接下的第一個任務時,從踏上世界的第一步時。
他便沒有回頭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