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全無好處。藥羅和玉山家族想扶持一個漢人進入喀喇汗王室,但若這個漢人有中原權貴的背景,那就極有可能和吐爾遜發生更密切的關係,最終為他人做了嫁衣。所以,他們既想要一個漢人,又不想這個漢人羽翼太豐,翅膀太硬。”
宋澤道:“如果是這樣,那麼比在下更具才幹,更適合公主殿下的漢人有很多......”
“可是,阿娜中意你啊。”薩圖克溫和地笑了笑,此刻他已經完全不像君王,而只是一個寵愛女兒的父親,“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不是懂得仙法,能顯神蹟麼,呵呵,現在王軍裡到處都流傳著未來駙馬是大先知使者的傳聞。能在磨延啜的陣前兵不血刃,全身而退,論才幹你也不遑多讓。”
宋澤臉上一紅,嚅囁道:“那...那個...請陛下恕罪!”
薩圖克擺擺手,又說道:“除了這些,你也並非全無倚仗。據本王所知,懷珠老人只有你一個徒弟,幾乎將你當做了親生兒子一般疼愛栽培。你的師孃是先永璋侯嫡出,而先永璋侯沒有兒子,如今承襲爵位的人乃是旁支。若以你們漢人的宗族規矩論,令師孃在崔氏宗族中的地位十分尊貴,就連現在的永璋侯也不敢輕易違拗她的意思,恐會招致族人非議,影響他在朝堂上的處境。正是因為有這層顧慮,吐爾遜和南棟他們才不敢對你們下殺手,怕因此失了和永璋侯府的轉圜餘地。”
宋澤疑惑:“可是...既然吐爾遜郡王當初是經由永璋侯的引薦和斡旋,才得到我朝皇帝冊封,不是應該投桃報李,對崔氏禮敬有加才對麼?怎麼會如此逼迫我師父師孃?”
薩圖克笑了笑,饒有興致地看著宋澤:“年輕人,方才論政之時那般沉穩通透,如今涉及人性,卻單純至此...呵呵,頗有趣味。好了,言歸正傳,本王不是想阻撓你和阿娜的婚事,只是其中牽連甚廣。一應利弊關係,你現在也都清楚了,如果你願意為了阿娜來趟這趟渾水,本王可以成全你們。”
宋澤詫異道:“如此一來,陛下要承受的壓力和將來的麻煩,只怕很多...”
薩圖克微微垂眸,嘆道:“我對阿娜的母親虧欠甚多,所以這些年一直彌補在阿娜身上。外間都道阿娜的母親獨得王寵,何其幸運,其實很多事不足為外人道...她遇上我,實在算不得運氣好。所以,我們都希望阿娜這一生,能活得暢快順遂。”
宋澤心中感動,跪下來,鄭重地說道:“陛下,公主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願粉身碎骨報答公主,公主和陛下倘有吩咐,凡我能行之事,不損回漢和睦,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但我不能承受公主殿下的厚愛,並不為別的,只因我與公主之間實在有天淵之別。在下心目中的恩愛夫妻,應當琴瑟和鳴,心有靈犀,相知相伴。如今我不知公主,公主亦不知我,若勉強結合,恐怕終會變成一對怨偶。”
薩圖克若有所思,問道:“聽阿娜說,你另有心儀的女子?”
宋澤面不改色,說道:“是,在下確有一個思慕之人,但這並不是最重要的原因。請陛下相信,我確實認真考慮過和公主殿下共度餘生,這將是我莫大的榮幸,可是...我始終過不了自己心裡這一關,與公主殿下在一起的生活,並不是我所希冀的,請陛下恕罪!”
宋澤將頭磕在地上。
薩圖克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好了,本王明白了,你起來吧。”
宋澤再叩首:“謝陛下!”他並非在拜一位異族的君王,而是在向一位父親謝罪。
薩圖克看著宋澤衣襟上的血已經連成了片,輕輕揮了下手:“退下吧,好好養傷。日後若有機緣,本王再與你暢談。”
宋澤行禮告退,又由侍從攙扶著走出殿外。
大殿一側的門後,阿娜希塔將頭埋進母親的懷裡,嗚嗚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