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餘下的時光是在搏鬥中度過的。
宋澤換藥的時辰到了,阿娜希塔想要親手為他擦身子、換藥,宋澤堅決不許,忍著劇痛扯著被子不撒手。阿娜希塔想用強,但又擔心令他傷口崩裂,幾番僵持不下,索性跳上床去撓他的癢癢。
宋澤又疼又癢,眼淚都飆了出來,掙扎大叫:“哎喲...哈哈哈...不行!...不行!....”
阿娜希塔的手已伸進被子裡,笑道:“本公主連獅子都訓得,還制服不了你?”
宋澤掙扎著坐了起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公主請自重,這萬萬使不得...你...你先下床,先出去...東西留下,我自己來...”
阿娜希塔見他貼身穿著的素緞寢衣上已滲出血來,想是動作太大,扯開了傷口,急忙聽話地下了床。扁著嘴站在床邊站了一會兒,知道宋澤不會妥協,只得招呼侍從上前服侍,自己背轉過身去。
其實宋澤感激阿娜希塔的救命之恩,也並非迂腐至此,只是南棟掌刑之時,為了增加他的疼痛,傷處大量集中在腹部和大腿內側最柔軟的地方,尤其是大腿上的烙鐵燙傷幾乎連成了片。莫說是公主,就是侍女也萬萬不行。
宋澤在大夫和僕從的幫助下,艱難地清理了傷處,又擦洗了身體,直疼得險些又昏厥過去,急運內力充盈氣脈方才撐住。心裡想:“幸虧這些都是皮肉傷,沒有傷筋動骨,道家心法講究呼吸吐納,素有休養生息之效,我可用這個法子快些恢復。”
轉眼過了五六日,宋澤除了吃飯睡覺,餘下的時間幾乎都在應付阿娜希塔連珠炮似的問題。阿娜希塔興致盎然,對宋澤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儘管宋澤一再說明自己出身寒微,見識淺陋,為人也極其無趣,但好像他越這樣說,阿娜希塔越覺得他愁眉苦臉又一本正經的樣子,十分可愛。
不過他也漸漸發現了竅門,阿娜希塔對他的傷勢格外在意,只要他說自己累了,哪怕她正問到興頭上,也會立刻乖巧地離開。
於是宋澤需要休息的時候越來越多,他會在獨處的時候閉目凝神,念動符籙三宗的心法要訣,令真氣在體內緩緩轉過一個小周天。每行此法,都覺精神恢復了許多,身體上的疼痛也有所減輕。
這日他一覺醒來,卻見阿娜希塔正坐在床邊掉眼淚,雪白的臉上淚珠晶瑩,好不惹人憐愛。宋澤看她張揚活潑的樣子慣了,忽見她垂淚,怔道:“...這是怎麼了?”
阿娜希塔抹著眼淚:“你一直不讓我給你換藥,剛才趁你睡著,我偷偷掀開被子看了看...你傷得真厲害,那些布都快把你全身纏滿了...”說著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宋澤頓覺尷尬,又有些感動,手足無措,只道:“你...你別哭了,這沒什麼,我已經好多了...真的...”
阿娜希塔握住宋澤的手:“我聽南棟的手下說了,你始終沒張嘴說過一個字...我們回鶻人最敬佩真勇士,真英雄,我一直以為漢人軟弱,想不到也有你這般硬氣之人,真讓我佩服!”
宋澤聽了這話,微微正色,撐著坐起來:“...公主此言差矣,中原王朝自古文死諫、武死戰,義士豪傑寧折不彎、慷慨赴義,何其之多...正所謂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齊魯多行俠仗義之人...就拿文人來說,他們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在強權面前卻不肯低頭,前有伯夷、叔齊寧死不食周粟,後有范文正公屢遭貶斥仍初心不改...雖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是文人的風骨,從未輸過...失意不失志,可殺不可辱,這才是英雄本色...哎喲...嘶......”
阿娜希塔見他這般認真,明明疼得齜牙咧嘴,也要堅持把這長篇大論說完,又好笑又可愛,心裡喜歡,笑道:“你說的這些我都不懂,那些人麼,我也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