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裡蹚出一條血道。
“我們到了……”
宋隱艱難地扭頭回望身後名叫李江的兵卒。
“王爺,我們活了!”
李江扔下手中的木棍子,張開手朝身後倒下,“但……但是我走不動了。”
他閉著眼睛張大了嘴巴喘著粗氣,斷斷續續地向宋隱說:
“王爺,我聽見兄弟們的聲音了,還有……還有我哥的……他在甘泉州做鐵匠,現在也在咱們營裡了。他是送走了我老孃之後才來的……他……他一定來接我們了……”
李江靜靜地閉上眼睛,口中繼續嘟噥著:“我哥特別好認……他……他嗓門大,臉上還有個大黑痦子……醜啦吧唧的,也……也找不到媳婦。”
“到家了……”
宋隱俯著身子將雙手撐在膝蓋上,艱難地望著前方。
“李江你先起來,你哥哥來尋你了……”
“來了,我聽見了……”
“你快起來。”
宋隱探著身子扭頭朝地上望去,起伏的胸膛平靜地停滯了。
沒有回答。
“李江……”
宋隱跪倒在地上,溫熱的淚隨即變成割肉的刀。
他艱難地抬起頭,見前方的雪色裡突兀地闖進一群黑影,再放開些眼光望去,便瞧見了他們身後屹立著的城牆。
“到了。”
他慢慢地回過身子,搖了搖背上的林牧:
“林牧……你小子該醒醒了。”
脊背上毫無生氣,耳畔沒有回答。
雪花撒在宋隱乾裂的唇上,又被溫熱的鮮血融化。
“我……我背不動你了。”
宋隱沉沉地向前栽了下去。
……
“曾將軍……王爺嘴裡嘟噥著什麼?怎麼……怎麼聽不清啊?”
一個小將送走了隨行醫官,折過頭來湊到了曾川身邊。
曾川並不理會,白了他一眼,又將眼神放回宋隱身上。
小將聳聳肩,伏耳聽去。
“‘禾兒’是誰呀?”
“關你什麼事!”
曾川頭也不抬喝退了那小將:“這裡有我就成了,別進進出出的打擾王爺休息!”
小將見曾川怒了,這才悻悻退下。
餘光瞥見小將離去,曾川這才齜牙掩面嗚咽了起來。
誰知那小將走出去兩步又折回來,推門揶揄道:“王爺都回來,你還哭!人家謝姑娘沒有了父兄現在還忙著到處籌藥呢!”
“滾出去!”
曾川別過臉去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說:“別一天在我跟前謝姑娘長,謝姑娘短的!”
當日曾川被捆住,就是這小將守著他,故而彼此熟識才有了這些玩話。
除了曾川之外,竟有一人更為悲慼。
王雲盛守在林牧跟前已一天一夜。
王觀壽將這一切瞧在眼中,十分為難。
裴定見狀上前勸說:“軍中人多口雜,小王將軍此番實在不妥,依我看王爺和林將軍還是託付給謝姑娘在奉峪城內照看為好。”
王觀壽搖頭否認:
“謝姑娘是未出閣的大姑娘,王爺和林將軍尚未甦醒,免不得要貼身照顧,這個實在不妥。”
“這也好辦,點幾個靠得住的兵士同去便罷。要緊的是出了這個營地。”
王觀壽覺得有些道理,蹙眉望了一眼裴定。
“怎麼你總想著要把王爺推向謝姑娘?”
裴定驀然一笑,擺明了心跡:
“謝知州一家忠貞為民,小人實在感佩,謝大人剩下一口氣前將謝姑娘託付給我照看,我這才為她處處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