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相遇在春日,相忘在春日,也算是另外一種圓滿吧。
她抬眸深深地望著宋隱,想要儘可能多地記下他的樣子,以供餘生所有的思念有個歸宿。
宋隱對上了於景眸中的深情,擦了手走到她身邊,將下巴輕輕地搭在於景的肩上。
“別管了,最近你安心歇著。宋則撐不過今年冬天了。”
“畫的什麼?也不拿給我瞧瞧?”於景伸著脖子見案上墨漬未乾的畫。
宋隱低眉凝著於景的臉頰,滿臉都是幸福的模樣:
“畫的你。”
他握著於景的手在空中游走成畫的模樣。
“以後每隔一個月,我就給你畫上一張,以後咱們得孩子懂事了,就告訴她這是娘懷著她的樣子。”
“真好。”
在蒼州時,他們說過要好好的過日子,天明在即一切又要變了。
扳倒宋則夫妻之後,興國公府是名副其實地功臣,太子妃不可能不對付自己。
“怎麼哭了?”
宋隱手背觸到了一片溼熱,忙掰過於景的身子。
於景吸著鼻子喃喃道:“將為人母的喜極而泣,你不懂。”
……
彈劾宋則的劄子一日比一日多,太子已經提了舊案,靖順帝雖未應準,但已讓太子督辦,御史臺從旁協助。
大廈將傾的味道,連久未出門的何祖芳都嗅到了異樣。
她不在乎了,一日日地恍惚下去,又不敢閉上眼睛,因為總是夢見自己兒子變成一灘肉泥,追在自己身後喊疼。
“王爺呢?”
何祖芳撐著眼皮望著侍女。
“王爺出去了。王妃……王妃可是要茶嗎?”
“去哪裡了?”語氣帶著恨意又雜著期待,“他已經十七天沒有來瞧過我了。”
教坊司的那個跳舞的賤人,宋則捨不得殺,出言忤逆自己的宋顯昂也還好端端地活在府裡,連同他那低賤生母的墳塋也修葺一新了。
可自己親生兒子的屍骨現在都未找到。
侍女提著一口氣躲著她的眼神:“最近王府事多,王爺出去辦正事去了。”
“正事?”何祖芳喃喃自嘲,“反正除了來瞧我之外,都是正事。”
侍女不敢再言語,垂著頭立在一邊。
何祖芳反常地沒有為難侍女,讓她叫來了府裡忠心耿耿的嬤嬤,又吩咐身邊信得過的人替自己熬一碗提神益氣的補藥。
眾人不解,何祖芳嘆道:“今天要進宮去了。”
她和於景,她和宋則,都該有個瞭解了。
一天前,身邊的嬤嬤偷摸出了一趟王府,從興國公府中帶回來天大的好訊息。兩個時辰前,壽王送來密信,直言太后撐不過今晚。
意思很明顯了,廣平郡王妃今晚上一定會跪在慈安宮。
“你跟了我多久了?”
何祖芳摸著自己的頭上的命婦發冠,含笑望著鏡中的嬤嬤。
“奴婢八歲跟在您身邊,今年正好四十二年。”
何祖芳抿嘴露出苦笑,回身握緊了嬤嬤的手,“今晚之後,咱們主僕只能來世再見了。”
“奴婢恭祝王妃旗開得勝,讓她一屍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