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我後來想,如果不是我們有這塊小船板,又如果不是我們正好是兩個人,我們肯定早就下去了。
可是這個旋轉簡直就沒完了,有一種會轉到地老天荒的感覺。你們都會跳舞吧,就是那種交際舞,但是跳交際舞可以一直水平地跳著,除非喝多了,或者舞曲沒完沒了了,否則不會摔倒在地上。可是這個漩渦隨時可以把我們拉到地下世界裡去。我甚至覺得是有人或者有魔鬼在跟我們開玩笑,逗我們玩兒。
我不知道我們轉了多久。這麼說吧,當我最後看到海浪完整的臉的時候,是在月光下。從暮色裡,我們一直轉到了月光下。我說:再見了海浪。我真的完全脫力了,感覺自己已經不在身體裡面。不知道你們是不是能夠理解這種感覺?我其實只說了“再見了”三個字,後面兩個字被河水淹沒了。
然後我感覺飛了起來。其實不是真的飛起來,只是感覺。
我們莫名其妙地就出了那個漩渦。現在想起來還覺得不可思議,不知道哪個節點,哪個動作解放了我們,或者在哪個瞬間魔鬼玩累了想休息一下,反正我們就出了漩渦了。
可是,我還來不及對著月光發表什麼感想,我們已經進入了更大的考驗中。那就是激流,儘管還是激流,可是激流跟激流還不一樣。這就是飛起來的那種感覺。
在飛起來的過程裡,我們抓著的木板也撞在了石頭上,再次肢解了。我抓住好一小塊,因為這塊正好打在我的身上。但那塊太小了。
好在在整個繼續往下衝擊的過程裡,我始終能看到海浪,至少能看到他的頭髮,在看到他的頭髮時,我祈禱著,我真的還有祈禱的時間,在重新看到他的臉的時候,我還擔心他是否活著。
然後水流就平緩了下來。我剛鬆了一口氣,就沒有了繼續鬆一口氣的機會了。
因為,在月光下,在平緩得多了的水流裡,我們看到了白花花的幾個大傢伙,後面跟著白花花的一片。
是的,你們會想到那些帶魚蛇。可是我們已經到了河的下游了。
當我意識到那些東西是鼠魚時,我全身幾乎麻木了。我當時想,我還真不如在漩渦裡就放棄了,讓漩渦把我帶到地下去。你們知道的,上游湖裡那些帶魚蛇還有一點未泯的良知,我是說,它們至少不吃人的骨頭。我們在小船裡看到了完整的頭蓋骨和其它骨頭。它們會把骨頭以外的東西,肉和內臟吃掉,留下骨頭。可是鼠魚我們都看到了,是真正的吃人不吐骨頭的。我想著我即將被一塊一塊地啃下來咬碎,而在最後還清醒的時候看著自己的身體只剩下一小塊,我的心已經碎掉了。
海浪推著我向岸邊游去。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白花花的一片已經個體化了,紛紛地爭先恐後地到了我們的身邊,身上。我已經感到了一種新的痛楚了,我被咬到了,在腰那裡,然後在屁股那裡,在腿上。
海浪又猛地推了我一把,他大叫著:快上岸!
我這才發現我的腳已經踩到實地了,或者說踩到了鬆軟泥濘的地上。他叫著:快走!
我拼了命地走著,深一腳淺一腳的,我踩到了水草上,同時我又被咬到了。
我終於到了岸上,回頭看去,海浪還在用他的小木板拍打著。他大喊著:快走啊。你走了我才走得了。
這時候,忽然有強烈的燈光照射過來。我知道,追捕我們的人來了。
說來慚愧,我真的走了。我也不得不走,否則我也走不了了。
我躲在一個茂密的灌木叢裡。擠進這個灌木叢再次扯動了全身的疼痛。可是什麼叫逃命,你們知道的。我是拼盡最後的力氣擠進這個灌木叢的。
我在灌木叢裡看著很多穿著淺綠色軍裝的人走來,用他們的手電筒照得我眼睛都睜不開來。他們從我身邊不遠的地方走了過去。過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