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天馬行空”、“後生可畏”。
只是每一幅出自谷知春之手的畫作,落款處都是【桑榆】的名字。
原本是自己拼殺獲得的勳章,最終卻只能鑲嵌在他人的禮服上。谷知春平視自己的畫作,眼中看不出情緒:“桑榆最近在申請國外名校,要用它們來做作品集。”
“i don’t t it(我想不通),哥哥明明已經拿了美展的獎,為什麼還要繼續?”桑非晚飈出英語,埋怨又心疼,“你也是,他待你如奴隸,你就心甘情願雙手奉上你的畫作?”
他說不下去了,不知第多少次攥住谷知春的手腕,要去找桑榆對峙。
谷知春按住太陽穴,強壓心緒:“算了,別多事。”
每次都是如此令人不滿意的回答,桑非晚每次也都會提高聲量:“dan it! it’s serio! 它們可都是你的靈感,你的心血!”
谷知春很輕地嗯一聲。
小天使,你才是我的靈感。他在心中說。
他一點都不擔心靈感耗盡,心血白流。
“會再見的。”
短暫靜默後,谷知春啟唇,低聲下氣,卻不服軟:“這是我的選擇。”
他已經十六歲,幾近成年。對成年人來說,選擇意味著承受所有後果。
選擇成為影子,當一條狗,後悔有,不甘有。
後悔於自己刻意製造出的與桑榆的偶遇,不甘於桑榆將自己扒光舉起刮刀的時候,自己沒能反抗,最終陷於泥淖。
但更多的是慶幸。
慶幸髒汙不堪的泥淖中,他依舊能遇到一對雪白翅膀。
若是重來一次,他大概還是做出相同選擇。
“只要你哥哥順利申上國外的學校,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谷知春語調微啞,“我已經過了肅城美院的藝考,可以安心參加高考。考得上就去上,考不上就復讀,如果有機會,我還想去國外治療眼睛。”
“無論怎樣,到時都是海闊天空。”
他是真心的。
他的未來海闊天空,天使就在不遠處。
“what’s done is done(覆水難收。)”桑非晚氣得想笑,拿他沒辦法,只能勉力用中文組織著邏輯和語言,“說你堅強吧,連我哥哥的面都不敢見,整天躲在這間小黑屋塗塗畫畫;說你懦弱吧,你又很堅強。”
“沒有人生來堅強。”谷知春輕抓住他的手,陪他笑。
是因為有了想珍惜的人,才會變得堅強。
他潛意識裡拒絕再聊這件事,轉了話題:“下週我們班要去郊區麥田寫生,去一週,住山間的民宿,你自己在學校要好好的。”
“還擔心起我來了。”桑非晚想到什麼,又問,“我哥哥也去嗎?”
還有三個月高考,實驗中學每一間高三教室裡都掛起了【拼搏百日上夢中情校】的標語,饒是沒有考試壓力的桑榆,近來也偶爾出現在班級中。谷知春沉默片刻,點頭:“畢竟是高中最後一次寫生課了。”
畫室外,天空陰了下來,剛冒芽的枝丫被風吹得無措擺盪,教學樓裡的同學正慌忙關窗。
一場春雨近在眼前。
谷知春循聲望向窗外,心中某種詭異的直覺直往上竄,忍不住小聲背了一條下午溫習的語文古詩詞考點:“山雨欲來風滿樓。”
春風微冷,幸而有山陽相迎。
進麥田需要經過一段坑窪土路,不難走,但無奈桑榆看他不順眼,一路都暗中下絆子,他摔在小土坑裡,狗啃泥也似,腳踝當場腫成了饅頭,校褲的膝蓋處也染了血。
同學們見是桑大少爺看不順眼的人,面面相覷,沒一位敢駐足拉谷知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