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鏞拖著沉重的步伐,面色落寞地緩緩走進了乾清宮。
他那原本挺拔的身姿,此刻卻被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彎,顯得有些佝僂。
今日一直跟在朱祁鏞身後的,乃是內侍處總管張琦。
就在剛剛,當他聽聞陛下,居然有意施行“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之政策時,
心中不禁猛地一驚,
幾乎是出於本能,他下意識地就在內心深處對此表示強烈反對。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張琦暗自鬆了一口氣。
陛下,在眾多大臣們的激烈反對聲浪之下,
最終還是選擇不再堅持自己的主張。
於是,張琦便又默默地跟隨著朱祁鏞,一同返回了這莊嚴肅穆的乾清宮。
待張琦小心翼翼地給朱祁鏞沏好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正準備悄無聲息地退下之時。
朱祁鏞,那低沉且充滿疲憊的聲音,卻突然傳進了他的耳中
“張琦啊,你是否也同那些大臣一般,
對朕欲要推行的
‘官紳一體納糧、一體當差’之國策,心懷不滿、極力反對呢?”
張琦,微微蹙起眉頭,垂首沉思片刻之後,方才抬起頭來,臉上滿是謹慎與小心之色,緩緩開口道,
“陛下,恕奴才斗膽直言,您這話說錯了!!!”
張琦此言一出,猶如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響,原本平靜的宮殿內,瞬間掀起一陣波瀾。
朱祁鏞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好奇,饒有興致地追問道,
“哦?朕這話何處有錯?說來聽聽。”
張琦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頭快速瞥了朱祁鏞一眼,然後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陛下,太祖曾明令禁止後宮干政,
然而,今日老奴卻斗膽妄言,實在罪該萬死!
可陛下啊,您今兒個確實犯下大錯啦,而且此錯可謂是大謬特錯。
陛下,要知道,天子您乃是天下最大的官紳吶!
倘若您當真執意推行‘官紳一體當差納糧’之策,
那就無異於親手挖掘自家的根基呀!
除非這普天之下不再有皇帝,不再存有皇權。
只要皇帝和皇權依舊存續一日,
那麼‘官紳一體當差納糧’這項國策便萬萬行不通啊。
敢問陛下,您是否能承受得住大明亡國這般慘痛的結局呢?”
話音落下,張琦面色決然,
顯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打算今日學“茅焦力勸秦王”慷慨赴死。
張琦此話一出,朱祁鏞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是有多可笑,多不自量力,簡直是蚍蜉撼樹。
“對啊,自己就是這天下最大的官紳,
所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的本質,
不是官員納稅的問題,
而是推翻皇權,推翻兩千年來的封建剝削制度,是一場改變土地所有制性質的土地變革。
只要土地所有權的性質不改變,即使自己推行官紳一體當差納糧,
其結果,也只是圖有其表,不得其實,
自己能現實現在的,
變革商業稅,開海發展遠洋貿易徵收關稅,降低農業稅,取消人丁稅、攤丁入畝、按畝徵稅這樣的國策,已經是僥天之倖了,
如果,再一次向官紳統治階層動手,觸動他們的根本利益——土地,
那估計自己的皇帝寶座,甚至是大明王朝也有滅亡的可能。
罷了罷了,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穿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