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欣兒姑娘由婢女伺候著洗漱,正讓婢女用帕子幫她擦乾頭髮時,傳來敲門聲。
問清來人後,欣兒姑娘道:“進吧。”
嬤嬤喘著氣進屋,跪坐在榻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一邊用團扇扇風取涼,一邊道:“姑娘,小的查出來了。”
“他……”欣兒姑娘話到嘴邊,突然停下來,讓一旁服侍的婢女去門外守著,才繼續問:“他去了何處?”
嬤嬤將團扇執於胸前,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肖四郎君啊,先是去了工部侍郎府附近,沒多久就帶著一位娘子,出了城,至於去了哪裡,卻是不知道了。”
既然提到工部侍郎府,話外之意便是說肖遠帶了許家的娘子出了城。
他們在青樓這些地方混跡的久了,又曾給肖遠做過眼線,人脈貫通大街小巷,但凡汴京城發生什麼,若有心想知道,總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許家?許六娘?”欣兒姑娘想起許諾的模樣,面上閃過一絲不屑。
四郎君與許六娘有交集,她是知道的,但她從不認為許家六娘那般乾瘦的小娘子配得上四郎君。
嬤嬤又往前湊了湊,問:“肖四郎君許久沒來過咱們樓裡找姑娘您了,不然趕明兒小的去問問?四郎君可是最喜您的琴和曲的。”
“不許去,他既不來找我,我也不會去尋他。”
燭火跳動,將欣兒姑娘的神情照得極為清楚,她一臉驕傲,似乎自己是汴京城最有尊嚴的貴女一般。
“姑娘,您可不能在這事上置氣啊,我們都知道,四郎君不是這外面流傳的什麼紈絝子弟,是個值得託付的兒郎,您若是錯過了,可就沒他這般好的人了。”
嬤嬤說得語重心長,生怕欣兒姑娘不願低頭。
欣兒姑娘垂下眼,手裡絞著帕子,細聲道:“我又怎會不知他是難得的兒郎,可他,他沒多少日子便要北上參軍了。如今去尋他,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等他回來……”
“您這可就錯了,以四郎君的身手,去了那裡定會立軍功。等他回來,可就不再是汴京城的紈絝子弟了,而是赤手可熱的京城的夫人們的女婿人選了,您不現在把人抓牢了,到那時候,可就晚了!”
嬤嬤說得著急,嘴裡噴出幾點唾沫星子落入欣兒姑娘的黑髮間,她急忙拿手去擦。
欣兒姑娘皺眉,躲開嬤嬤的手,說等會重新洗就好。
嬤嬤訕訕地收回手,誇欣兒姑娘真是喜乾淨。
待嬤嬤離去的時候,欣兒姑娘面上的愁色已全部褪去,摳著憑几的邊沿,瞪眼道:“是,我得現在就將他抓牢在手裡,他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
蘇州,依舊是黑瓦白牆,街巷間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只是許府卻大變了樣。
許平逸趕路八九日,終於回到了闊別一年半的老家。
許家的人早已接到他回府的訊息,他到時,張氏已帶著丁氏、鍾氏還有幾個孩子在門外等著。
許平逸從馬上翻身下來,大步上前,跪在張氏身前,喊道:“孫兒見過祖母,見過大伯母,見過三嬸母。”
他依舊是一身白衣,頭髮梳得整潔,精神狀態尚好,只能從黑靴上的些許塵土尋到嗅得他一路上的風塵僕僕。
張氏眼中含淚,急忙讓他起來,撫摸著他的胳膊,嘆道:“大郎高了壯了,更俊了,這一路上累壞了吧,家中已備好了飯菜,快些回屋用膳,別餓著了。”
張氏話語中,神色間,滿滿的都是對長孫的疼愛。
丁氏瞧著張氏對許平逸的喜愛,渾身不自在,卻不能顯露分毫,擺出一副賢惠媳婦的姿態,道:“娘,大郎千里迢迢地趕回來,先讓他洗漱洗漱,好讓身子清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