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煜對他好得沒邊,偶爾甚至會讓江聿臨產生他很依賴自己的錯覺,他自己偶爾也會思考,自己對於顏煜來說到底算不算特別的那一個。
因為顏煜和他不一樣,顏煜跟誰都能合得來,幾乎沒有對誰發過脾氣。既會真誠地捧場,也會天真地送上自己的安慰。
對比之下,江聿臨則顯出十足的陋習。他掌握不了和同學友好交流的竅門,說出的話很不中聽,又未能有一張親和的面孔。
很快他又新發現了自己的缺點,不喜歡顏煜和別人靠得太近。
他幾乎霸佔了顏煜所有的放學時間,可沒辦法做到讓顏煜只和他一個人說話。
在顏煜第一次說出季唯的名字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季唯。
那天他照常在樓下的等待室等顏煜,畫室放學的時間難得準時。剛到點,樓梯間就陸陸續續有學生下來。
他坐在等候室,心裡計算著顏煜會在第幾分鐘出現。以往顏煜總是飛奔下來,拉著他說自己想吃什麼,然後去那一家店面排隊。
今天的顏煜出來得很晚,走到樓梯口時還在跟一個同學說著什麼,但在看到江聿臨後,他很快就和那名同學道別,過來說自己今天難得沒有被老師批評,要請江聿臨吃東西。
江聿臨跟著他走出去,餘光一直注意剛剛和他交流過的同學。原因很簡單,他身上穿的是顏煜的棒球服。
他注意到那個人也一直看向他們這邊,在和江聿臨對視後又匆匆轉頭離開。
過了兩天,江聿臨就從顏煜口中瞭解到了他和季唯的故事。
顏煜是這樣的,天然的正義感和過多的善心發散,遇見被欺負的同學自然也會見義勇為。遇見被圍困的江聿臨如此,遇見被欺負的季唯同樣如此。
自那以後顏煜口中提到季唯的次數漸漸多了起來,江聿臨會思考,顏煜也會邀請季唯一起吃飯,週末的時候邀請他一起出行,分享顏母的特別關照嗎。
他也意識到,自己對於顏煜來說能挑得出特別的地方少得可憐。在顏煜的所有朋友中,他也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一個。因為他既不會像顏煜對待朋友那樣真誠友善,也沒有顏煜那樣的好脾氣。
誰都願意和顏煜交朋友,而他跟江聿臨在一起也許是因為他們的小區只相隔兩個站臺,因為江聿臨會在放學後來等他,換個人也可以,江聿臨並不是那個特殊的人。
如果有一款能夠測試心情好壞的儀器,在季唯表白前的半個月他的心情指標應該處於負值,而在顏煜躲在他身後拒絕季唯有片刻的起伏,但最後還是跌落到谷底。
顏煜否認了很多次季唯的話,為了證明季唯的錯誤認知,他避開了和江聿臨的肢體接觸,拙劣地假裝不刻意,連話都少了很多。
江聿臨又回到了最初的困境裡,他對顏煜來說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是否在朋友的邊緣裡徘徊,隨時可能掉出去,又是否是可被替代的某個臨時夥伴。
他減少和顏煜發訊息的頻率,也減少去接他下課的次數,嘗試給自己一點時間學會戒斷過去一年的動心時刻。
他有很多成功的先例,學會理性的看待父母的不在乎,學會接受保姆離開的事情,學會不在意別人的看法。
但他還尚未成功戒離,就重新出現在顏煜的畫室樓下。
他站在另一側的人行道,注視著最後才從畫室走出來的顏煜,他垂著頭,看上去不怎麼高興,沒有選擇直接在路邊打車,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截。
江聿臨在另一邊慢慢陪他走,在不清晰的路燈照耀下,在安靜空曠的道路中,他前幾日試圖反覆忘記的感覺像是枯葉碰上了火苗,一點就燃。
他意識到即便顏煜對他不那麼特別,他也不想以這種毫無掙扎的模樣主動退出。
江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