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連犯罪也是沒有骨氣沒有血性的!伏脫冷偉大多哩。”
他看到人生的三個面目:服從,鬥爭,反抗;家庭,社會,伏脫冷。他決不定挑哪條路。服從嗎?受不了;反抗嗎?做不到;鬥爭嗎?沒有把握。他又想到自己的家,恬靜的生活,純潔的感情,過去在疼愛他的人中間消磨的日子。那些親愛的人按步就班照著日常生活的規律,在家庭中找到一種圓滿的,持續不斷的,沒有苦悶的幸福。他雖有這些高尚的念頭,可沒有勇氣向但斐納說出他純潔的信仰,不敢利用愛情強迫她走上道德的路。他才開始受到的教育已經見效,為了愛情,他已經自私了。他憑著他的聰明,識透了但斐納的心,覺得她為了參加跳舞會,不怕踩著父親的身體走過去;而他既沒有力量開導她,也沒有勇氣得罪她,更沒有骨氣離開她。
“在這個情形之下使她理屈,她永遠不會原諒我的,”他想。
然後他又推敲醫生的話,覺得高老頭也許並不象他想象的危險;總之他找出許多為兇手著想的理由,替但斐納開脫。先是她不知道父親的病情。即使她去看他,老人自己也要逼她回去參加跳舞會的。呆板的禮教只知道死抓公式,責備那些顯而易見的過失;其實家庭中各入的性格活動觀念,當時的情勢,都千變萬化,可能造成許多特殊情形,寬恕那些表面上的罪過。歐也納要騙自己,預備為了情婦而抹煞良心。兩天以來,他的生活大起變化。女人攪亂了他的心,壓倒了家庭,一切都為著女人犧牲了。拉斯蒂涅和但斐納是在乾柴烈火,使他們極盡綢繆的情形之下相遇的。歡情不但沒有消滅情慾,反而把充分培養的情慾挑撥得更旺。歐也納佔有了這個女人,才發覺過去對她不過是肉的追求,直到幸福到手的第二天方始對她有愛情。也許愛情只是對歡娛所表示的感激。她下流也罷,高尚也罷,他反正愛極了這個女人,為了他給她的快樂,也為了他得到的快樂,而但斐納的愛拉斯蒂涅,也象當太爾愛一個給他充飢療渴的天使一樣。①
歐也納穿了跳舞服裝回去,特…紐沁根太太問道:
“現在你說吧,父親怎麼啦?”
“不行哪。你要真愛我,咱們馬上去看他。”
她說,“好吧,等跳舞回來。我的好歐也納,乖乖的,別教訓我啦,來吧。”
他們動身了。車子走了一程,歐也納一聲不出。
“你怎麼啦?”她問。
“我聽見你父親痰都湧上來了,”他帶著氣惱的口吻回答。
接著他用青年人的慷慨激昂的辭令,說出特…雷斯多太太如何為了虛榮心下毒手,父親‘如何為了愛她而鬧出這場危險的病,娜齊的金線舞衫付出瞭如何可怕的代價。但斐納聽著哭了。
“我要難看了。”
這麼一想,她眼淚乾了,接著說:
“我要去服侍父親,守在他床頭。”
拉斯蒂涅道:“啊!這樣我才稱心哩。”——
①當太爾為神話中利提阿國王,因殺予饗神,被罰永久飢渴:俯飲河水,水即不見;仰取果實,高不可攀。
鮑賽、昂府四周被五百多輛車上的燈照得通明雪亮。大門兩旁備各站著一個氣吁吁的警察。這個名門貴婦栽了斤斗,無數上流社會的人都要來瞧她一瞧。特。紐沁根太太和拉斯蒂涅到朗時候,樓下一排大廳早已黑壓壓的擠滿了人。當中大公主和特…洛尚公爵的婚約被路易十四否決以後,宮廷裡全班人馬曾經擁到公主府裡;從此還沒有一件情場失意的悲劇象特。鮑賽昂夫人的那樣轟動過。那位天潢貴胄,蒲高涅王室的最後一個女兒,①可並沒有被痛苦壓倒。當初她為了點綴她愛情的勝利,曾經敷衍這一個虛榮淺薄的社會;現在到了最後一刻,她依舊高高在上,控制這個社會。每間客廳裡都是巴黎最美的婦女,個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