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曼爾沒有進去,鼻尖翕動,有些不適應空氣中冰冷的黴臭,外面日頭再猛烈,都?驅不走這裡的森冷與陰晦。
而且深入骨髓的恐懼讓她腦中自動憶起一股血腥味,讓她誤以為是當年的血漬沒有清理乾淨。
她停了很久,直到程祖耀忍不住追問:「然後呢?」
「然後程光耀說,媽把錢全留給?了我,過幾天就會有律師聯絡我,只要?我簽下他們準備的遺產轉讓書,不去見?那個律師,我就能走。」
程曼爾當然不同意簽,還非常感動方蕙蘭最後把錢留給?了她,且咬死?他們什麼都?不敢幹,硬著一股脾氣和?他們對?峙。
然後她就被鎖在了這裡頭,暗無天日,拼命睜大眼睛,也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剛到時,她的尖叫就被外面的哀樂掩蓋得徹底,嗩吶聲響徹天際,幾乎是靠近聽一陣就會耳鳴的程度,加上地下室是兩扇門,她的呼救細如蚊吟,完全穿不透這重重障礙。
她猜對?了,程光耀和?老頭確實不敢對?她做什麼,這麼敏感的關?頭,她不可以死?。
但可以把她逼瘋。
被關?了一夜,第二日,程曼爾從程光耀進來?時的光線判斷出,天才剛矇矇亮。
他拖了個籠子下來?,放進來?五條狗,有些像土狗與邊牧或者?阿拉斯加的串串,體型偏大。
程曼爾不知何意,總不能是讓狗咬死?自己,而且它們都?非常聽話,在角落蜷了一會後,就搖著尾巴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是街上的流浪狗,毛髮打結,光線太暗看不清,摸起來?應該有面板病。
她和?它們待了不知幾個小時,白天黑夜渾然分辨不清,外頭哀樂迴圈了一遍又一遍,只有小狗們的喘息聲,和?爪子啪嗒啪嗒走動的聲音能予她些還活著的安全感。
其中有隻狗太過活躍,不停往雜物堆裡拱和?撓,最頂上箱子掉下來?時,還把她嚇了一跳。
度秒如年的日子,程曼爾給?它們各自起了名字,並發誓如果?有機會逃出去,就收養在孟昭延的莊園裡,讓它們能像小馬一樣奔跑在花園與草地上,擁有最圓滿的餘生。
她很想他。
「你們知道嗎,那個地方真的很大很大,一整座山都?是你們的,每個方向都?能看見?大海,還養了天鵝,和?你們一樣可愛。到了晚上,滿山的燈都?會亮起來?,不用擔心?找不到回家的路……」
程曼爾一夜沒睡,支撐著的念頭,除了母親最後予她的溫情外,就是她能不能趕在生日前逃出去,或許能再見?孟昭延一面。
還有十天。
那時,她已存了離開的心?思,只是難以下決定,該何時攤牌。
她的十九歲生日過得太過璀璨奪目,像把前十八年缺失的光彩凝於一夜綻放。
所以她既想知道自己的二十歲生日禮物是什麼,又怕見?到後,連最後一寸防線也失掉。
在他身邊兩年,不僭越,本本分分,乖順聽話,她是一點沒做到,孟昭延的容忍度比她想得還要?高。
但做地下情人還是需要?點定力的,若連心?都?失守……
對?於這種?似是而非的關?系,此?乃大忌。
「所以你們一定要?等我,等我逃出去,哪怕沒了我,方姨也會照顧好你們的。」
程曼爾抱住那隻把雜物堆拱亂的活躍小狗,靠在它身上,哀樂仍在折磨神?經,但還是扛不住接近身體極限的疲累,昏昏欲睡。
直到地下室的門再一次被踹開。
闖進來?的日光如清晨那般黯淡,眼睛很快適應了光線,程曼爾從中判斷出大約是傍晚,隔著混亂的塵埃光幕,與程光耀對?視著。
「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