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霖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你不光想讓我出力,還想讓我出錢?」
宋零諾點頭。
韋霖氣笑了,也開始跟著胡說八道:「ok,那你把這家公司老闆的位子給我坐。」
「不行哦,」宋零諾斬釘截鐵地否決,「你這種性格的人沒辦法當社會企業的老闆,因為你會為了利潤妥協,你無法保證企業最關鍵的社會使命不會漂移。」
韋霖反駁不了。宋零諾大多數時候的確智商不行,但關鍵時刻她的智商往往又線上。你以為她蠢,很多東西根本沒想明白,但她又蠢不到底,偏偏把核心問題都想明白了。
韋霖說:「你是怎麼做到每天都比前一天更瘋的?」她一開始以為宋零諾的瘋只是心血來潮,但現在她覺得宋零諾的瘋是處心積慮,「你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這些的?」
宋零諾也放下筷子。
「我在紐約認識了一些朋友。」她說,「其中有個女生叫sarah nway ,是個下半身癱瘓的作家。七月份的時候我和她約在公園吃飯,那天她帶了一張特別漂亮的野餐墊,鋪在草地上,樹影罩在我和她、還有她的輪椅周圍。那天下午我特別開心。」
韋霖一點都不想聽宋零諾講和別的女人的約會,就像她前段時間也壓根不想看網上有關宋零諾那個電競教練男朋友的訊息一樣。她皺皺眉,「你講重點可以嗎?」
宋零諾沒頭沒尾地問:「你知道長在地裡的一棵樹是什麼樣嗎?」
韋霖不知道她什麼意思。
宋零諾說:「韋霖,你這輩子在農村待過嗎?我待過。我小時候在大西北的農村,看著我堂姐在烈日下一把一把地割草,背著草垛的她就像是長在地裡的一棵樹。長在地裡的一棵樹,只能看向遠方,無法去向遠方。」她停了停,繼續說:「和sarah在公園裡吃飯那天,我坐在草地上,抬眼看見樹冠和藍天,就想到我堂姐了。像她一樣的女人數不清有多少。那片土地太窮了,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也窮慣了。那片土地上的女人都很能吃苦。生存、繁衍,是她們永恆的人生主題。」
「你大概很難理解,」宋零諾又說,「我那天看到sarah的輪椅,想到在老家的堂姐,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幸運。我不知道中國有多少年輕女人能夠像我這麼幸運,不用坐輪椅,也不用在地裡長成一棵樹,能夠去遠方,能夠看世界。當時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果像我這麼幸運的年輕人也一天到晚地只顧自己,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韋霖喝了一口湯。
高道德是低微的人能夠不費吹灰之力擁有的炫耀品。悲憫和同情是什麼都有的人才有資格擺弄的玩具。韋霖應該用這兩句刻薄話回應宋零諾,以擊碎對方包裝於熱愛和理想糖紙皮下的天真滑稽,但她一個字也沒說出口。她的語氣不輕不重,「你不會以為講故事和賣情懷就能打動我吧。」
宋零諾沒這麼以為,「兩年零三個月前,2020年6月15日,我那時候的le anar臨時請假,我替她去開部門大會。在那個會上,我第一次聽到『適應性時尚』這個概念。也是在那個會上,我第一次聽到大老闆的態度,他當時說,『在計劃進入一片藍海市場之前,我希望你們能夠先問自己一個問題:從十公里之外進入,和從一百米之外進入,一家公司所需付出的新市場教育成本的差距有多大?』」
「十公里,是那時候的距離。」宋零諾說得很慢,「現在兩年零三個月過去了,距離還是十公里。正是因為有這十公里的距離,所有的主流時尚品牌公司的老闆們才不肯prioritize這件事。我想做的,是讓這十公里變成一百米。韋霖,你覺得世界會記得從一百米外進入新市場的無數個商業巨頭,還是會記得把這片新市場從十公里外推近到一百米外的人?你就